尽管天启皇帝朱由校一再下令,左良玉再不多派一支兵马,贵州总兵也是始终按兵不动。
原本说好的三路人马,就秦邦屏兄妹俩,千里迢迢硬是从川南赶到了川北。
贵州总兵猛如虎,已经奉旨到了离成都不远的绵阳,却不再前进一步了。
趁机向朝廷要官,要粮又要饷,几乎快把天启皇帝气疯了。
至于那左良玉向来有一个习惯,占便宜的仗就打,没有好处的仗就不打,眼见那奢从明势力庞大,他怎会吃这眼前亏?
这就造成了成都城内,防守的兵力极其的空虚。
如今成都城内,已是人心惶惶,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奢崇明要为他儿子报仇,几乎发倾国之兵,要来攻打成都这个弹丸小城。
一时间成都城内,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一些富户已经开始打点行李,陆续逃出成都了,只留下那些实在是离开成都就没办法活的穷人,实在是彷徨无计。
大多数的人都故土难离,一心盼望朝廷能够派出大军来支援成都城。
可是朝廷已经派了。
皇帝的命令只能停留在纸面上,真正能够切实落时行动的。却只是四川的一个小土司。
秦邦屏兄妹俩带领的一万白杆兵,就是整个成都城中坚力量。
眼见蜀王是那么一个德性,让他从府库中拿出一些银两来补贴军资,怕是想也别想。
此时的骆虎心中非常的愤恨,一旁的秦邦屏兄妹俩,也感到十分的无奈。
经过短短几日的相处,他们也知道骆虎的脾气,便在一旁尽量劝导,“上差,眼下就是这种情形,你也改改你的脾气,不要再跟蜀王过不去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人家毕竟是朱家的人,说什么皇帝也会偏向他,可是我实在是着急,城内防务空虚,火药又不够,军粮怕是也有限!”
骆虎满脸忧愁的说道。
“我知道你也在为成都百姓着急,可是我们何曾不想这样,这样吧,既然蜀王不管事,我们就查验一下这粮库里的粮草还有多少,应该是够,帐册上写着,一共有一万石粮食,还有这原来的守军共有多少人马!”
“当下也只好如此了!”
骆虎在秦氏兄妹的建议下,开始检查开府库还有粮草,可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打开府库内才发现账册上的粮食根本就不见踪影,府库内简直比骆虎的脸还干净。
骆虎和秦氏兄妹两个人面面相觑,急忙问那粮道官,那人连忙摆摆双手,神色有些发窘:“几位你们可别看我,这粮食都被蜀王卖了!”
“卖了,卖给谁了?”
骆虎吃惊的都快合不拢嘴了,就见那粮库官似乎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骆虎一下就急了,一把揪住那粮官的前襟,喝问道:“那粮食到底卖给谁了?那可是一万石粮呀,是救命粮……”
“您不要怪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蜀王把这粮食都卖了,至于卖给谁我不知道,我也只知道这些了,这些粮食早就卖了,我的前任留给我的这府库就是空空如也!”
骆虎瞬间感觉到十分的无力,一旁的秦氏兄妹也觉得这事儿十分的荒唐。
可是紧接着下来更荒唐的事情发生了,巡查至兵营时,好多大营只有编制,底下的人名,全是瞎编乱造的。
“这账册上本来还有一万多士兵呢,怎么你们才出来这么点人?”
骆虎拿着花名册左右点名,结果这名册上的名字几乎是有名无实,大部分都是空额。
为首的那名参将只好苦着脸说道:“大人啊,咱说句冒犯您的话,您实在是年龄太小,见识太短浅,这事儿在大明很普遍呀!”
“你是指吃空额,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能这样做?”
骆虎气愤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大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吃空额的钱也没有留给我一分,我并没有得到一两银子,都是前任总兵熊文灿拿走了!”
此时此刻骆虎就觉得十分的无力,而秦氏兄妹也感觉到。这一趟可真不应该来,没想到眼下的成都居然是如此一种状况。
骆虎气急,悻悻然拂袖而去。
就当他气呼呼的来到大街上,就见到成群结队的百姓,走到他的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再一次跪倒在他的面前。
跪下的全城百姓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白发苍苍,有的不过是稚子孩童。
更有那妇人手抱怀中的婴儿,还尚未断奶。
尽管老老少少各不相同,可都是相同的一点,那就是人人都有一双渴求的眼神,看着骆虎。
可是骆虎也感到为难,此时的成都城简直是要啥没啥,心中的恼怒,实在是让他难以自持。
他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大明啊,拥有两京一十三省的大明,享国都二百余年了,面对一个小小的土司进攻,居然半个四川行省都快让人家占去了。
大明,远比他想象还要虚弱。
面对这黑压压,父老乡亲们跪下去苦苦哀求,那一刻,骆虎就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心无力。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骆虎已经有些非常不耐烦的说道,见到如此悲惨的一幕,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十分的疼痛,故意把脸转向了一边。
还是那个白发老头儿高声喝问道:“大人你是不是要放弃成都,离开成都城啊?”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这成都城实在是让我大失所望,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骆虎的声音有些哽咽。
在这个城市,也只有这些百姓们最为纯真,最为质朴,可一想到城破之后,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心中万般难受。
“大人我们知道你的难处,可是要是连你,秦总兵也离开成都了,那么我们这些成都城的百姓们可就遭了殃了,就求您一句话,您千万别走,走了我们实在是没了主心骨啊!”
紧跟着众多的百姓也跟着附和道:“您可千万别走啊!”
“我也不想走,可这要兵没兵,要火药没有火药,要粮草没有粮草,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百姓们见骆虎和秦氏兄妹们愁容不展,连忙有人带头喊道:“缺银子我们家家户户都捐一些,缺人我们这些壮劳力也都可以用得上,至于缺火药我们可以到处去买,至于缺粮草……”
马上就有人补充道:“城外那些麦田地里的麦子早已成熟了,现在完全可以收割。”
……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站起来,有的把孩子身上的银质长命锁,捐了上来,女子们把自己不多的首饰也纷纷摘下来。
更让人感动的是,几乎全城所有的老人把给自己百年之后,备下的棺材板都拿了出来。
骆虎瞬间就感动了,回头见到百姓们踊跃的捐银子捐物,连忙登上高台,对大家拱了拱双手。
“我代圣上谢谢你们了!我向你们保证,有我骆家儿郎在,绝不会让成都失陷于敌手,一句话,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任谁也没有想到,骆虎起先发愁的事情,居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了。
虽然不太完美,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骆虎和秦氏兄妹听到百姓们这样说,便就下定了决心一面派人去外面开始抢割麦子,一面派人接收钱款一类。
如此一来,虽然暂时得不到应有的数量,总算是能救一时之急。
另外一方面,骆虎忙派出人各路斥候赶紧打探,打探回来消息也让骆虎感觉到越来越紧迫。
奢崇明的大军已经被探明,不是十五万而是二十万,二十万大军是实数,不掺杂一丁点的水分。
这一次他回到家乡,动员了所有的大凉山倮猡族人,凑够了几乎二十万青壮,藤甲几乎到手就有,家家必备。
至于刀枪剑戟,这都早就备下了。
原来奢崇明早就存了反意,打从万历三十年开始,就打造开兵器了。
起先他们不敢过于张扬,哪知这万历皇帝一方面懒政,压根也没有官员去监督他们。
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到了万历四十年之后,就已经公开的习练兵马,此时朝堂之上,正是争国本的高峰期。
皇帝几乎与所有的群臣闹别扭,几乎是正当的要求,也不会得到满足。
朝堂之上纷乱一团,民间虽然得到了富足的发展,这也给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绝好的机会。
倮猡族人的势力正一天天壮大,奢家父子,有心恢复千年以前,倮倮控制四川,西藏整个大西南的巅峰古倮猡国。
历经两代人的努力,到了奢崇明这一代,总算是彻底与大明撕破了脸皮。
幸亏倮倮人不善于经营,很少有经商奇才,如若不然,钱粮充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整军备战,招兵买马。
他们之前也是太穷,也只等到万历皇帝死后,他们才勉强有了点规模。
骆虎,秦氏兄妹,即将带着一万白杆兵,还有城中青壮年,老弱妇孺们,凭着一点点粮草,少量的银子,对抗将近有二十万兵马的奢崇明叛乱。
战云密布下的成都城,好比是狂涛巨浪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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