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逃出来吗?”经过此次血的洗礼,皇甫宁本就不多的稚气又褪去不少。
“当然,以他们的武艺,只要没有我们拖累,要逃出来并不难。”陈信算是这群人中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
“他们要掩护我们逃离,所以必定会坚持许久,这一坚持,便不知道伤亡了。”说话的是“若夕”,她兀自摩挲着手腕上的擦伤,并不抬头看众人,言语却是十分冷静。
“他们会没事的,太史慈、程质、王斌、刘德,他们的武艺那么高,岂会有事。”田瑭可不想此时人心惶惶,所以即便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他还是下了结论,阻止这个讨论继续下去。
“我真倒霉,本以为从此要过好日子了,谁知道见你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真名的女子嘟囔着,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哎!命苦啊!”
“我们一起经历生死,现在能知道你的真名了吧?”田瑭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很不合时宜,但听他抱怨,还是忍不住要问。
“也是,该让你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了,不然我死后岂不是没人记得。”女子的神色很郑重,语气很认真,“我从小无父无母,所以也不知道本名,小时候吃的是百家饭,村里人都叫我阿红,懂事后便自己取名红娘。”
“十一岁那年,嗯差不多是十一岁吧,我也不知道我确切的年龄,反正是四年前,家乡大旱,全村人差不多都死了,我因为习惯了少吃少喝,所以反而活着跑了出来。”仿佛是一种自嘲,女子抿了抿嘴才说,“那时逃难的人很多,我就跟着人群走,也和野狗抢过吃食,也从死人身上扒过衣服,不过我好歹活了下来。”
“人们都说往东走能过太平日子,我便跟着人群出并州往东走,结果遇上了黄巾贼人,一起走的人都随了黄巾军,我不愿跟随,却又无力反抗,我便,我……我……”女子努力了几次,终究未能说出那段必定痛苦不堪的回忆,又试了一次,竟然哽咽不能自语。喘息良久,她才说,“我百般顺从,才从那些人的魔爪里逃了出来,一直往东,一直往东,寻找太平的日子。”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唏嘘,真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下了两次雪,很多同行的人都死在了路上,而我终于走到了辽东,辛亏还有些姿色,便被人贩子卖到了兴庆楼。”女子抹了抹脸颊,又吹了吹手腕才继续说,“大公子,就是公孙康,他正巧利用兴庆楼豢养女侍,我起初啥也不懂,只能给女侍们洗衣做饭,但我生性好强,不愿永远洗衣做饭,于是我偷偷地学,偷偷地练,我也要当女侍。因为女侍有很好的食物,有很好的衣服,还能学习写字。”
“我学的很用功,所以我幸运的被破格选成了女侍,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女子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我的生活好了起来,有专门的师父教我跳舞,教我识字,教我女红,总之能教的都教,想学的都有。我就这么一边学着,一边等待着我的任务,我知道女侍是干嘛的,我也知道学这么多东西是为了什么。”
“我并不抗拒任务,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愣了愣神,她确认了一下用词,“嗯,对我这样的女子,确实可以算是一种解脱,是对那种黑暗记忆的终结,无论未来如何,都是一种终结。”
“姐姐们都很疼我,我一直没有被指派任务,便就一直学着,终于把其中两样学出了名堂,一个是刺绣,一个是辞赋。”女子抬了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显得有害羞,“所以我又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改成秀娘。直到有位公子,帮我改名叫‘若夕’,对了,现在我又叫秀娘了。”
女子的故事讲完,所有人都默默不语,田瑭当然知道她在黄巾军中的那段时间会遭遇什么,但他并不是很在乎。田瑭也知道那个名字引发的一点点误会,但他更加不在乎。
毕竟是现代社会的人,还充分接受了各种新潮的思想,所以田瑭并不认为被迫的行为会成为一种终身的耻辱。
“秀娘,你既决定跟我,有我的日子,便有你的日子。”田瑭很认真的说,“我并不是一个负心的人。”
秀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田瑭看到她的眼中闪着泪花。
不过小半个时辰,太史慈他们便赶到了,毕竟他们都是精于骑射的人,比起田瑭骑马,要快了不少。
“诸位无事吧。”田瑭还未开口,太史慈先关心起了他们。
见赶来的只有太史慈、程质、王斌三人,田瑭知道其余人皆已战死,不由眼眶一红,说道:“诸位兄弟为我出生入死,田瑭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尽。”
“田兄弟,我等既愿追随左右,便是豁去性命也要护你周全,以后勿再如此言语。”太史慈说的很认真,很诚恳。
田瑭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这些动情的话说的再多都不如做一两件实际的事情,便握了握他的手,使劲晃了晃。
太史慈有些诧异田瑭的这个举动,但并未提出疑问。人与人之间表达亲近感情的动作有很多种,这应该也不例外。
陈信已经备好了草药,给三人一一抹上止血疗伤,方珺又取出衣服换掉了他们的血衣。
“无事就好,诸位可曾准备妥当,蒋纲追兵应该不久便至,此处不可久留。”太史慈看了看众人,现在紧急时刻,一切都要从权了:“早些出发,稍微赶一点,我们能到第二补给点过夜。”
“走吧,我等无碍。”说话的是秀娘,众人都有些惊奇,这个女子的决断力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想起她的身世后,众人又不禁释然,经历过那等绝境的女子,有怎样的决断力都是正常的。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之后,众人便都骑上了马,向西而行。
天空重新飘起了雪花,并渐渐转大。大家知道,雪下大了虽然道路难行,但他们留下的痕迹会很快被雪花覆盖,几乎不可能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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