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城市,雾霭朦胧。
雪覆新京,人无生气,已近腊月,冷凉中没有一丝年味儿。
首都特别警察厅大楼里,阴森森的,这里每天在重播着日本人操纵玩偶的游戏,他们觊觎着这片丰沃的土地,他们蹂躏着这片土地上屈辱的魂灵。
警察厅厅长罗维显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宁重楼,表情中透着无奈和沮丧,语重心长地说道:“重楼,这不是一次了,我说过的,你们保安科的巡防队要整体移交给特务科,可你老是推三阻四地,这样能行么?你们保留了机要室,再将侦缉队留给你们,就可以了。”
宁重楼心想,这个老东西还是这个样子,当不得家,自从陆黎当了副厅长,却不常来这里上班,面对保安科被分权也是不管不顾的,这可如何是好,他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回应道:“厅长,不是我不服从调遣,眼下我的主管副厅长不在,再有就是侦缉队和巡防队的兄弟们都两个月没有发饷了,大家怨气冲天,现在你搞移交,不好吧?”
“可……可重楼啊,厅里现在的经费实在是很紧张啊,你先好生安抚着呀,移交也不是很麻烦呀,他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是隶属关系有个小变化,你也知道的,特务科的行动队、便衣队这些年人数逐渐减少,死的死,伤的伤,而且招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这让我进退两难啊。而且这几年,在陆黎和你的管理下,巡防队那200多人可是兵强马壮……”罗维显总是无意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这样的思维简单,真的与自己的名字相配,维显思维显露。
“厅长大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陈骢看中我们的巡防队了?就要夺人所爱呀?自己无能,搞到手下的一群地痞流氓,没有战斗力,平时就知道吃喝玩乐、欺负平民百姓,遇到大事了,比耗子跑得还快,现在上我这里抢队伍来了,这公平么?陆副厅长不在,没有人为我们保安科说话了?就厅长您也是心中有数的呀,我们侦缉队和巡防队什么时候给厅里丢脸、添乱了?不给发饷不说,还要搞来搞去,这叫什么事?目前厅里最训练有素的也就这侦缉队和巡防队了,我个人不说什么,好歹那也算是陆黎的心血呀,您反复就催着我在移交文件上签字,您问过陆黎了没有?他回来问我,我怎么解释?厅长啊,您得讲讲公道啊!”宁重楼一气之下,把卡在落地台灯灯罩中的窃听器摘了下来,放在了办公桌上,“您这是做什么?对我也要搞这个?太低级了吧?您别忘记了,我是搞电讯出身的,对了,这里还有……”
宁重楼拧开了电话机的听筒,又摘出了一个窃听器,从办公桌下面又摘下了一个。
罗维显表情尴尬,语气上弱了许多:“这……这个吧……”
朴素芊知道这个宁重楼平日里就是一个书生气派,看到他大发脾气还是第一次,她知道这事是由她引起的,但是她知道此时不适合说话,她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一直站着,默不作声的副厅长河野龟渠。
此时,河野蔑视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惊异,努了努仁丹胡下的厚嘴唇说:“宁科长,谁给你的底气?罗的是厅长,你要保持应有的尊重,这里还是天皇治下的国土,日满共荣,要有大局观和顺民之心,这样的嚷来嚷去,没有意思。”说完,他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宁重楼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上。
“对呀,对呀,河野厅长说得对,这里是警察厅,不是我,也不是陆黎的独立王国,何必呢?”罗维显感觉自己就这样站着,显得如此的卑微,索性就坐在了办公桌对过的长沙发中。
“好,好,二位厅长既然如此,好似我是无理取闹之人,没有陆副厅长的同意,我决不会在移交文件上签字,如果他同意我无话可说,这行不?毕竟巡防队的壮大有陆副厅长的心血在,这您不能否认吧?可是您要对于窃听我这个问题给个解释吧?我宁重楼不是外人,不是可疑分子,这让我怎么工作?您要是不信我,也中,我还回中央警校里教书去,别在这里自讨无趣。”宁重楼把腰间的配枪放在了办公桌上。
“重楼啊,来来,坐下谈,不要这么大火气么,有事好商量,那我这就联系陆黎,征求他的意见,你是厅里一流的电讯专家,你走了,我们整个警察厅就成了聋子和瞎子了,别像小孩一样闹脾气呀。”罗维显心知肚明,厅里没有了陆黎和宁重楼,他在厅里就彻底被河野领着陈骢给架空了。
“罗桑,你对属下可真是好耐心,军人地,服从大于一切,没有商量的余地。”河野把自己的两条小腿搭在了宁重楼的办公桌上,气势上不可一世。
“河野厅长,宁科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陆副厅长回来再商量,也晚不了几天,何况这几天陈科长他们也在丰臣机关长那边帮着处理中野被刺杀的案子,不急于一时呀。”朴素芊的话语调平平却是很有分量,她的双眸中透着那种不可拒绝的威慑。
河野龟渠默不作声了,他用眼睛看着宁重楼的配枪。
这时,电话铃声大作。
宁重楼抓起听筒,里面传来很大的喊叫声:“宁科长,巡防队兄弟们听说要移交到特务科,整编到行动队里,都说脱下制服,不干了,要把欠两个月的饷钱发了。这可怎么办?”
宁重楼装作一脸气愤的样子回答道:“王越林,你是怎么当的这个队长的?不就那么点饷钱么?这么大的警察厅能差那么点钱?你和大家好生说么,情况呢,我也和厅长沟通过了,都好商量。”
“宁科长,我都安抚好几波了,月月没有钱花,这日子怎么过?还要把大家并到特务科行动队去?不是我说不好听,他陈骢和谷茂林克扣饷钱是出了名的,那还有好日子过?现在大家食堂吃的米和菜都是陆副厅长让人送来的,要不我们也坚持不到今天。这大冬天的,晚上烧炕的劈柴还是我们自己去郊外砍的,兄弟们心凉了,也就不好办了,您看着办吧,科长。科长你在听么?”
“我在听,王越林,我告诉你,咱们厅长是最重感情的人,他不会看着兄弟们受苦不管的,何况今年厅里也是不宽裕。记住,没有了巡防队的警察厅还是警察厅,没有了巡防队的厅长就不是厅长了,那维护新京地面治安的力量就弱了,八大部的保安力量就会不足,出了问题,厅长更是自身难保,他能不管大家么?”宁重楼显然是话中有话,他放下了电话,为自己此前的安排甚是满意。
罗维显听到了电话中的内容,慌乱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宁重楼的肩膀说:“兄弟,事情都是自家的事一切好商量,我看一会儿去丰臣机关长那里的开会,你就不用去了,我和河野厅长还有素芊去就行,你马上去龙寿胡同和乐亭胡同两处地方,把兄弟们安抚好。”
“我?您让我去?一分钱没有,还要把人家都改编了,我怎么去?”宁重楼看河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气不打一处来。
“这事,你要知道,厅里的财权他不在我这里呀,这……”罗维显看了看河野。
“当不起家,那我就不去了,我也不干了,感觉厅长你把我搞得进退两难,看着这些兄弟,我无话可说,你们另请高明吧。”宁重楼转身就要往外走。
“宁桑,钱地事儿好说,明天就明天,我保证把饷钱发给他们,你不要说走就走,我承认是我此前的不友好,主张给所有的科长办公室装了那个窃听装置,我让他们都撤掉,不过你要把你的配枪收起来,我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对不对?”河野站起身来把桌上的配枪拿起来,举到了宁重楼的面前,“你要是还这样不听话,我就把你的老母亲请来喝茶,让她老人家来说服你了,帝国还是需要你的,满洲皇帝也是需要你的。”
宁重楼听到他提到了自己年迈的母亲,你心中顿起波澜。
罗维显笑了起来,又拉住了宁重楼的手说:“对呀,别这样不听话,况且陆黎的意见我还是要听的,他不在厅里,你就是我的高参和助手,有事好商量。”
这时,机要室的陶奋驹来到了门口:“报告”
“进来什么事?”罗维显语气中还是保留着虚脱的威严。
“厅长,科长,我们半年前一直侦听的那部电台信号,今天突然又出现了。”
“在哪个方位?截获到内容没有?”宁重楼心不在焉地问道。。
“在城隍庙方向,这是截获的电报,但是目前还破译不了。”
宁重楼接过了电报纸,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密密麻麻的数字,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