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西头道街桑槐胡同口,只有严格的一个兄弟坐在平板车旁。℡>
程恭年和严格带着弟兄们救出了魏长风,本来很顺利,可就在刚刚冲出胡同口,要上平板车的时候,就听见尖细的叫喊声从前方传来,“干啥的?不许动!再动老子就要开枪了!”
程恭年暗叫,不好,是谷茂林那个家伙,“严格,快上车!快走!我断后!”
“拉倒吧,他认识你,你们快跑,我带着兄弟们断后。”严格对救人绑架很是内行。
程恭年也不和他来回磨叽,跟着那个推平板车的兄弟一起向西侧跑去。
后面的枪声骤然响起。
程恭年他们跑了一阵子,心想,在这大街上跑也不是办法,遇到巡逻的可就麻烦了,他瞧见街口一个黑黢黢的所在,里面树木密植,门头不小,“兄弟,别跑了,咱们进去——这里方便隐身。”
那个小兄弟身体素质很不错,气不喘,声不粗,“哥,我帮你把这兄弟背进去,我还拉着车跑,把他们引开。”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自己背了,没事,你保重自己。”说着,就抓起车上的魏长风,在那个小伙的帮助下,把魏长风背了起来,“兄弟怎么称呼?”
“我是严格的手下,古燕山就是我。哥哥,后会有期,您保重!”说完,拉起平板车向西边跑了。
程恭年身体也很强壮,“长风,是不是腿上受伤了?”
“哎呀,哥哥呀,谷茂林这狗东西用皮鞭打得我遍体鳞伤啊!”
“没事,我和你陆哥一定加倍还给他和陈骢这两个混蛋!”程恭年推开院子的边门,“吱丫丫——”就见院子不大,却是阴森森的,建筑物都方正宽大,像是个寺庙,他顺手关上了边门,朝里面有亮光的屋子走去,又迈上三级台阶,借着星光见上面隐约有一方大匾,写的什么却看不清。他也不管这么多了,推开大门又进了一个殿堂,里面的宽大供桌上点着两支大白蜡,借着烛火,程恭年把魏长风放在蒲团之上。抬头看供桌后立一尊神像,峨冠博带,法相庄严,上有一块巨匾“佑护万民”,神像前立有神牌“大辽孝武惠文皇帝神位”。
“哥,这是哪里?安全不?”魏长风问道。
“这大辽孝武惠文皇帝就是历史上的辽太宗耶律德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新京城的城隍庙,也叫‘灵佑宫’。”
“那这里不供着城隍,干嘛供一个皇帝?”魏长风年轻就是好奇。
“其实呀,这城隍在各地都是不同的。他是冥界的地方官,职权相当于阳界的市长。因此城隍就跟城市相关并随城市的发展而发展。城隍产生于古代祭祀而经道教演衍的地方守护神。各地的城隍由不同的人出任,甚至是由当地的老百姓自行选出,选择的标准是殉国而死的忠烈之士,或是符合儒家标准正直聪明的历史人物。至于这里为啥供的是少数民族的皇帝,我还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长春城在辽代原来叫隆州府,后来因为王子耶律德光出生在这里,这里就叫‘耶律德光城’了。也许这就是城隍吧?可也说不通。”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声音清脆,“清宁,你怎么没关宫门啊?是不是有偷着出去玩了?”
“师父,您可冤枉我了,玄通师叔让我给他烧水来着,我就忘了。”
“下次注意。这世道不安稳,别招惹坏人进来,”
“是的,师父。您请进!”说话间,殿门开了,程恭年和魏长风由于环境不熟,根本来不及躲避,何况,魏长风还行动不便。
“道长,深夜打扰,在下这厢有礼了。”程恭年连忙向进来的老道施礼,弄得老道直发愣。
“咦?这二位深夜来此,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有点唐突啊?”
说话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三缕白须飘洒胸前。身后是一个十多岁的小老道,手里提着灯笼。
“道长,我本是良善之人,因为搭救我的兄弟,被坏人追杀,无路可藏身,就冒昧闯入宝观,请道长原谅。”
老道一听,这年轻人知书达理,言辞恳切,心中增加了些许好感,“我本是出家人,不理俗世,既然深夜来此,即是有缘,我怎么能拒之门外呢?那你们就暂且躲避一宿吧。”转身对那个小老道说,“清宁,把二位带到我的丹房休息吧,这里不是安稳之地。你们随我来。”
“那……那就多谢道长了。”程恭年背起了魏长风,跟着老道出了大殿,转过一个垂花门,进到后边一个清净的跨院里,进到一个雅致的房间,他把长风放在床上,连忙取出随身的半根金条来,交到老道的手中,“道长,我们冒昧打扰,这就是一点香油钱,望请收下。”
“这个……小伙子你有点太客气了。无需如此,客气客气。”老道只是将这半根金条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也不说不要,也没装在兜里,“清宁?你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吃的?虽是粗茶淡饭,还可以缓解饥饿。”
“好的,师父。”
这一来,彼此都显得不太生分了,“哎呦,这小伙子的伤可不轻啊,老夫粗通医技,柜里也还有一点红伤药,我这就给他治伤。”
魏长风听了,感激不尽,“谢谢道长!”
“多谢道长,这可太好了!”程恭年站在一旁,心中更是感激,心想,我既然救他一回,就救彻底,将来看到陆黎,也让他感觉我很够哥们义气。
“道长,小的敢问,这里不是城隍庙么?怎么方才,我看供着契丹的皇帝呀?”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你们误入的是正殿,也就是主殿,那个城隍本是汉族人的神祇,可长春城特殊,这里曾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诞生地,而且他们深受汉族儒家文化影响,纵然被完颜氏灭国之后,本地人还是认为这里是契丹族的龙兴之地,因而也就把耶律德光皇帝作为城隍主神了,这很特殊,但是却是非常灵验的。”
“我说的么,怎么把皇帝当城隍供了。”
这时小老道端来两大碗米粥,两碟菜,一个是土豆炖白菜,一个是咸萝卜,“两位施主请慢用。”
“道友,如今世道不安稳,小观也是乱世求生,饮食清淡,不要见怪。”老道一边给魏长风上药,一边闲聊着,“咦,小伙子,你胸口的这翡翠赑屃,从何而来?很是精美。”
“实不相瞒,这是我的最最要好的结拜大哥送给我的。您老认识?”
“你那大哥他贵姓?”
“他姓……姓陆。”
“啊,姓陆……”老道有点疑惑。
“道长,莫非是我们的哥们的故人?话说回来,我们能蒙您收留,并治伤,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程恭年经过这么一折腾,还真的有点饿了。
就在这时,那个小老道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师父,宫门外有一堆人拿着枪,要来找人!”
“什么?哪里的?什么人?”
“有二十多人吧。说是警察厅的,又说是宪兵队的,那个领头的看着就不像好东西,骂骂咧咧的。”
“是啊?”
“那好办。我出去看看。”
“道长,一定是找我们的,为了不连累您,我们出去吧?”程恭年客气而真诚地说。
“不用,老道我自由安排。”说着,不知碰触到了哪里,就见墙壁处一张巨大的《老子出关图》“嘎吱吱……”移动开来,露出一个的暗门,老道上前推开暗门,“二位快快躲进去,我出去应对。”
程恭年来不及客气,抱着魏长风就钻进了暗道。
“清宁,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到宫门外看看。”
“好的师父,您可要小心了。他们都有枪!”
“无妨,无妨!”老道有把《老子出关图》回复原位,把丹房里面的陈设检视一遍,这时,就听见买面吵吵嚷嚷,“老杂毛!摆架子也不看看是谁?出来!否则我们就开始搜查了!让所有的大小老道都出来!”
老道,推开丹房的门,痰嗽一声,“无量天尊,贫道濯尘子来也!”
“我管你什么瞎子、鱼子呢?老道,我们是大日本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的,正在追捕两个反满要犯,请配合搜查。”
“敢问这位长官,你们追杀的人怎么能到小观里来呢?”
“少废话,老杂毛。我们打着火把看得清楚,你们观门口有细长的血迹,不是跑到这里?还是去哪里了?大家伙注意了,把所有的大小老道都赶到院里来,然后就全面清查!”
“回长官的话,小观清净得很,单凭一条血迹就认定要犯在我这里,这也太武断了吧?大可以请随便搜吧。”
“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你去屋里赶人出来,你、你们几个挨个屋子搜查,别让那两个人跑了!”
不一会儿,这“灵佑宫”的大小老道十人都被赶了出来,聚集在院子当中。
又过了一会儿,搜查的人都回来了,“报告谷队副,没有异常!”
“报告队副,没发现那两个人。”
“那不可能啊,你说说你们,还干啥能行?明明是顺着血迹摸来,却没了?我再看看!都别动啊,谁动?就当场枪毙!”
这“灵佑宫”院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