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妮子有身孕了?!”
长孙腾的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似乎打算立刻去看看,不料却被坐在旁边的李二一把拉住。
“你先下去吧!”
挥退了宫人,李二满眼都是笑意:
“怎么,观音婢也打算去掺和一下?”
长孙没好气的说道:
“瞧您说的,什么叫掺和呀,臣妾是怕那帮丫头闹出什么笑话来,再说了,九儿那孩子性子刚烈,若是起了冲突,谁的脸上都不好过,何况她又有了身孕…”
李二笑着把她回怀里:
“小辈的事情让她们自己解决,这都是萧冉那臭小子自己做的孽,依朕看来,这就是活该,既然没那个本事,还一天到晚往后宅抬人…”
长孙嗔怪的喵了李二一眼:
“您有本事,宫里还有这么多妃子呢,怎么不说雨露均沾一下,非得天天往臣妾这里跑……”
说着长孙站了起来,端着从南山顺来的玻璃茶壶給李二倒了一杯,又说道:
“再说了,臣妾的弟子哪有随时往后宅抬人,现在满共就一个,还有了身孕,也是个可怜的,自己夫君还在外面与人打生打死,而现在正牌夫人又上门来寻晦气…”
李二闻言噗呲一笑,刚喝下去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长孙见状连忙替他锊着后背:
“陛下怎么不小心些,喝个水也能呛着,喜欢看臣子笑话的帝王,您还是头一位呢…”
过了好半天,李二才缓过气来,只是仍然止不住笑意:
“别人的笑话朕当然不会看,但萧冉的笑话,朕就喜欢看,这小子拿了朕的宝马面甲,也不道声谢就跑了,实在可恨!”
对于自己这位皇帝夫君某些时候的孩子气,长孙也显得无可奈何,除了在自己这里,李二到哪都是一位气吞山河的帝王,这让长孙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二人还是如当年那般,整日窝在舅父花园玩耍的少年。
“陛下可是在责怪臣妾不打一声招呼就擅作主张?不过两样物件而已,陛下忒小气了…”
长孙幽怨的语气让李二老脸一红,开口争辩道:
“什么物件啊,那匹白蹄乌当年随朕在浅水原大发神威,击败了薛举父子,冲垮了宗罗睺的八万大军,实在是功不可没,给这小子难免糟蹋了…”
长孙掩嘴轻笑道:
“陛下神威不假,可臣妾怎么听说是淮阳王冲垮了宗罗睺的大军…”
李二神色一窘,犹自分辨道:
“道玄与朕身形相似,加之又带了面甲,是以有人错认,也实属平常…”
长孙顿时好奇道:
“就是臣妾送给萧冉的那副面甲?臣妾当时去武德殿只觉得这副面甲好看,没做他想,若真有如此深意,那等萧冉回来了,臣妾就去给您要回来…”
李二摇摇头:
“罢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与其让它们在武德殿里落灰,还不如交给有用之人发挥其效用……”
听见李二如此说,长孙顿了顿,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这次陛下派萧冉出去究竟是干什么?莫非真要他屠杀几万妇孺?这个罪名他一个孩子怎么背负得起?”
李二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夜色深沉的长安城,舒展了一下身子,慨然道:
“朕当然不会真的让他去屠杀几万妇孺,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朕才不屑于做,这次吐谷浑竟敢在背后挑唆斛薛背叛我大唐,朕必定要还以颜色,派萧冉去,只是为了麻痹吐谷浑的视线,让他们以为我大唐只是想追回斛薛,免得打草惊蛇,又让吐谷浑与西突厥有了勾连,只待吐蕃一发兵,李靖必然挥师西进,到时候萧冉再从吐谷浑的北面夹击,三路大军之下,吐谷浑必被荡灭!”
长孙听后虽然松了一口气,可又被李二的话语内容吓了一大跳,急声问道:
“这种灭国之战,缘何不派几位国公领兵,萧冉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怕是担不起这等重任啊…”
李二淡淡一笑,回身把焦急的长孙揽到怀里:
“大唐的国库可支应不了这么多老将上战场,再说了,文官那边也需要一个交代,派萧冉去,是朕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朕相信,他能看懂朕之深意……”
被李二抱在怀里的长孙顿时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自己夫君哪来的自信,吐谷浑可不是什么部落小国,其带甲之士不下十万,只是看着自己夫君那般掷地有声的模样,长孙实在不忍心泼冷水,一想到若是萧冉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凌,长孙在心里深深的叹着气。
其实李二有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即便失败了,区区几千人,大唐也损失得起。
第二天一大早,长孙还是出现在了兰陵侯府的后宅,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鸡飞狗跳,丫鬟下人们都在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仿佛一切太平,只是这清冷的氛围让长年待在深宫内院的大唐皇后仍然嗅出了几分端倪。
坐在凉亭里端庄华贵的等着所有人给自己见礼,长孙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一双凤目在所有人身上扫来扫去,吓得众人噤若寒蝉的站在那也不敢吭声。
当然,烛九儿是个例外,她在场中所有女子中个头最高,偏偏又爱仰着头,闲得十分扎眼,长孙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尤其是那还十分干瘪的肚皮。
“有身孕了?过来坐。”
长孙终于开口了,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见烛九儿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在长孙旁边,独孤娑满嘴不是滋味,这妖精居然如此得娘娘宠爱?
长孙和烛九儿说了几句闲话后这才回过头来淡然的看着其余人,当瞧见程处默和独孤谋也在场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何时来的?”
程处默连忙躬身答道:
“回娘娘,臣与独孤谋也是刚到,比娘娘稍早半步…”
长孙点点头,又看了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张月茹: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把你夫人领回去,记住,以后别人家后宅的事情,少掺和!”
长孙这话说的极其的重,张月茹一张俏脸被吓得惨白,若不是程处默拉着,怕是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程处默恶狠狠的看了张月茹一眼,行礼告退后,拖着她就往外面走。
接下来,长孙的目光又看向了个头娇小的窦瑶,而窦瑶早就被长孙的气场所震慑住,还没等长孙说话,就已经吓得往旁边倒了,若非独孤娑眼疾手快,把她扶住,只怕当场就要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长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吩咐道:
“把她送到房里去休息。”
等窦瑶也走了,长孙忽然莞尔一笑:
“好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一家人,独孤娑,你也过来坐,还有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也过来,坐在本宫旁边。”
独孤娑好歹见过长孙几次,礼仪上还算得体,至于灵儿和秀秀,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独孤娑只好牵着她俩先坐到长孙旁边,然后自己才在长孙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她还知道照顾两个小的,长孙不由得微微点头,心细如发,处事周到,是个当家主妇的料。
“本宫听说昨晚你也住在这里?”
独孤娑有些错愕,不明白长孙是怎么知道的,昨晚她与窦瑶张月茹三人的确下榻于候府。
“回禀娘娘,臣女昨晚住在客房。”
长孙饶有兴趣的问道:
“怎么不住萧冉的屋子?本宫听说下人们都叫你大夫人,怎么还住起了客房?”
独孤娑双颊绯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孙的话,只好低着头呐呐不语。
长孙也不见怪,笑着又看了看同样一言不发的烛九儿,猛然语气一变,斥责道:
“一个是高门贵女,一个是当朝诰命,居然当着下人的面起了龌蹉,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可怜本宫的那位弟子还远在边疆为国朝舍生忘死,哪里知道自家后院居然起了火,你们让他今后还怎么做人?堂堂国朝侯爵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尤其是你!”
长孙说着就把矛头对准了烛九儿:
“既有孕在身,竟不知爱惜身体,本宫听说你还打算动手伤人?胡闹!先不说伤人后果如何,且说你自己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本宫将来如何与你夫君交待?他可是把你嘱托给本宫的,你夫君说了,若是他回不来,就让本宫好好替你再寻一门亲事,就你这样的,谁敢娶?!”
烛九儿一听,顿时眼泪吧嗒的直往下掉,撅着嘴抗辩道:
“除了夫君,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长孙一下子就被她给逗乐了:
“现在是不成了,都有身孕了,即便是你想嫁,本宫还不答应呢!”
然后长孙又指着独孤娑斥责道:
“还有你,身为豪门贵胄,居然不知礼仪廉耻,还未过门就跑来撒泼耍横,独孤氏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光了,你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本宫实在是不敢相信,堂堂独孤氏的嫡女,居然会如此没有家教!就你这种性子,将来如何能操持起一个诺大的兰陵侯府?”
和烛九儿一样,独孤娑也被长孙骂了个狗血淋头,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强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但长孙气乎乎的模样似乎意犹未尽,只是看到她二人都有些可怜,只好放缓了语气: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别想着回去了,本宫丢不起那人,想必独孤氏也丢不起那人,等萧冉一回来立刻成亲,这段时间,你就在候府住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还有你,你也是一样,有了身孕就好好养胎,敢出门,腿打折!”
看见昨天还十分豪橫的两个嫂嫂即便被呵斥禁足了,也只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灵儿和秀秀早就吓得小脸惨白,恭恭敬敬的坐在长孙旁边,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然而对于这两个小的,长孙就和颜悦色的多了,尤其是对于灵儿,因为李泰的原因,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这小丫头瞧上去也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姿容,怎么能把自己的胖儿子给迷的神魂颠倒的?
李泰的那些事情,长孙在宫里早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拉着灵儿的手就让她领着自己在府里转转,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来萧冉府上,实在是好奇的紧。
见长孙对自己不像对两位嫂嫂那么凶,灵儿悄悄松了口气,一边让秀秀把小巴牵走,一边领着长孙在府里到处转悠,每走到一处就跟长孙介绍着,还说一些自家兄长在这发生的趣事,不一会儿就传来两人的欢声笑语。
只是当走到萧冉的书房时,长孙忽然停下了脚步,灵儿刚想要敷衍几句再带她参观下一处景点,却不料长孙兀自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