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曰:今朝廷平梁师都之叛,孟津陈氏嫡孙陈正泰,参谋军事有功……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平叛戡乱实国家之砥柱,有功岂无赏呼?兹特授尔为县男,封二皮沟乡,食户五百,授二皮沟永业田五百,钦哉!”
陈正泰虽然早知道自己要授予县男,可现在真正这敕命下来,却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是家,在这个时代,这才是家啊……
所谓都授予五百永业田,其实并不只是五百亩这样简单,因为除了五百亩田,还涉及到了其他都沟渠和山林的,而现在……这就成了陈家的立业之本了。
身后……三叔公和陈继业震惊了。
正泰……成县男了……
陈家从前也是有阀阅的人家,属于世族,可有军功的人却是不多,他们自诩自己诗书传家,虽是历代都有人出仕为官,可是立有军功,敕封爵位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而这一切,从陈正泰开始了。
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知道,正泰人在长安,并没有西征,可现在皇帝陛下却以参谋军事的名义,敕了他爵位,这分明是青睐有加,看来……这师生的名义算是坐实了。
哈哈……天子门生!
一下子,陈继业觉得自己腰杆子挺直了,陈家得罪了李二郎的灭门危机,想来也已经解除了吧。
??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陈继业心里有丝丝的隐忧,根据祖先们支持谁谁完蛋的种种先例,当今皇帝不会……
大唐的气数也要尽了吗?
陈正泰就没他爹和三叔公想的这么深入,他接过了敕命,心里感慨良多。
宦官笑吟吟地看着陈正泰:“恭喜二皮县男,奴有礼了。”
陈正泰听了,脸拉下来,纠正道:“不是二皮,是二皮沟,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宦官尴尬一笑,这小东西,挺较真的。
天底下的县男这么多,当然是要加以区分的,总不能人人都称呼县男吧,因而,往往在爵位都前缀,会加上爵位所封的封地地名。
??陈正泰所封的乡叫二皮沟,自然也就是二皮沟县男,不过这名字很拗口,不如叫二皮更顺溜一些。
三叔公大喜过望,美滋滋的道:“是啊,是啊,正泰,这不都差不多嘛,和这位宫中来的力士计较什么,来,来,来,敢问力士高姓大名,不如我们入里去好好谈一谈。”
宦官见三叔公殷勤的不得了,死缠烂打的要拉进屋里去喝茶,于是闲坐了片刻,听三叔公称赞他一表人才之类,捱到了正午才被三叔公拉着手依依不舍的送出陈家。
这宦官晕乎乎的,听了许多的‘美言’,等他自陈家出来,拐过了一条街坊,才醒悟了什么:“啊呸,敢情说了这么多好话,又是斟茶又是递水,莫说一个铜钱,便连一顿饭也没蹭上。”
…………
陈家上下,已是洋溢在一阵欢乐的气氛之中,得了敕命,还需等礼部丈量永业田的土地,至于食户,倒是更具象征意义。
不过……在那二皮沟乡,因为没有其他贵族的缘故,基本上陈正泰这二皮沟县男,几乎就相当于那里的土皇帝了。
可话说回来,因为那里都是盐碱地,其实也没几户人家。
自然……此事对于长安城中许多人冲击是极大的。
陈家在长安,本是神恶鬼嫌的人,除了几个当初的东宫旧人,如魏征,几乎所有人对其敬而远之。
可这突如其来对县男,却让人好似看出了某种风向一般。
陈家这是咋了。
陛下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陈正泰不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除了关心一下小猪还有陈家的白盐生意,他并没有骄傲自满,除了隔三差五修书问候恩师全家,他倒是静下心来,好好看看书,提升一下自我修养。
哥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啊,堂堂二皮沟县男,天子门生,当然要注意一下影响。
只是……每日躲在书斋,也不知怎的,居然就忍不住想要犯困,这令陈正泰很是奇怪,最后不禁发出感慨,果然任何一个时代,书籍都是有催眠作用的。
陈继业依旧每日去盐铁使司当值,长安盐铁使司上下官吏七十多人,吃闲饭的居多,毕竟直辖的盐井人浮于事,取的盐质量低劣,无法和市面上的盐竞争,只能供应一些军中所需,可那些世家大族所占有的盐铁,谁敢去征收税赋。
陈继业每日都靠心里痛骂李二度日。
这一日清早,却有人来,先是一个宦官力士,随即搀扶下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得并不华贵,骨瘦如柴……这和大唐以丰腴为美的风气有些不同。
她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肤色白皙,虽娇俏可爱,可柳眉之间,有几分愁容。
陈正泰晓得大唐的风气开放,女子出户是常有的事,不过却没想到会有小姑娘来拜访自己。
我还以为……自己只有吸引男人的魅力呢。
陈正泰摩拳擦掌,忙是请了这女子到了中堂。
女子欠身坐下,不做声,只是悄悄觑了他一眼。
??陈正泰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神色,正欲抬头,回敬对方一个笑脸。
可站在她一旁的宦官力士便扯着嗓子道:“二皮县男,此乃……”
陈正泰板着脸道:“是二皮沟。”
力士瞪了陈正泰一眼:“二皮沟县男,此乃遂安公主殿下,还不快见礼。”
公主……
却见这粉嫩嫩的公主依旧欠身坐着,而是显出一副很拘谨的样子,显然平日极少见生人,她端坐着,等陈正泰见礼。
此时大唐的公主是不少的,最出名的,自然是长乐公主,高阳公主,其他各种明目的公主有十人之多。
这还还算呢,因为除了当今皇帝的女儿,那上皇帝李渊的女儿也是不少,尤其是太上皇退位之后,虽是六十高龄,却是可劲的造人,在他的余生之中,生下的子女有数十人之多。
陈正泰当然没兴趣去研究人家生娃的事。
他见遂安公主拘谨的样子,便淡淡笑道:“呀,原来是师妹,失敬,失敬。”
遂安公主:“……”
那站在一旁的力士脸一拉,想说点什么。
“不知师妹来此,有什么事。”
遂安公主没见过啥世面,见陈正泰开口就是一句师妹,把她唬住了,她看了力士一眼,显得无措,才期期艾艾道:“我……我是来请教师哥……不,请教二皮沟县男厨艺的。”
厨艺?
陈正泰晒然一笑:“学这个做什么?”
“我……我……”
“噢,我明白啦。”陈正泰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我献的食谱,恩师吃了连连说好,师妹和我一样,都是有孝心都人,于是乎,想从我这儿学一些烹饪的手艺,讨取恩师的欢心?”
遂安公主很柔弱的样子,却不得不佩服陈正泰洞察人心的能力,只好静悄悄的颔首点头。
陈正泰眉一挑,打起了精神,他最喜欢的就是拍马屁,啊不,有孝心的人,这是缘分啊,陈正泰看了一旁讨厌的宦官一眼:“师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嗯?”遂安公主眨眨眼,显得疑惑。
宦官听出了话外音,只好道:“殿下,奴在外头候着。”说着,蹑手蹑脚走了。
这堂中只剩下了师兄妹二人,遂安公主显得更加局促,微抿着唇,垂首看着自己一双怎么放都不自然的纤纤玉手。
陈正泰便看了她一眼:“师妹,我们都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吧,师妹的生母是谁?”
“这……我……”
陈正泰毕竟是李二的门生啊,做徒弟的,把自己老师的户口查个一干二净,这是很合理的事。
他继续看着遂安公主:“我听说,师妹的生母,乃是下嫔……”
??世上也只有他这么不怕死的人吧,开口就揭穿人家生母地位卑微。
??小姑娘不会恼羞成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