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长安,多了几分萧条,那枯黄的阔叶在庭院前落下,萧瑟的秋风扫过,只留下光秃秃的残枝颤颤,于是此时,阳光透过了残枝,落在地上,映出了几道残影。
陈正泰受不得秋日的气息,他还是喜欢生机勃勃的春日,一想到春天,他就想到了恩师的诗,那诗真好,真的。
这几日空闲时候去猪圈看了看,猪已大了许多。
当初下的几十头仔猪,除了相貌英俊,眉清目秀,一看就很茁壮,继承了荣昌猪优良血统的之外,其余的掺杂了母猪的寻常小猪,统统都进行了阉割。
阉割的猪是没有青春的,没有青春就意味着没有了躁动,不躁动意味着猪的一生没有了意义,因而……它们大多时候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毕竟血统里还有几分荣昌猪的基因,因而……每日懒洋洋的吃喝之外,因为失去了对人伦的乐趣,肉自然就长得极快。
陈正德每日做的,就是记录这些阉猪的饭量,同时记录它们的体重。
一开始,他不觉得异常,再到后来,倒是马周察觉到了什么,随后,马周的表现十分复杂,毕竟根据他多年养马的经验,他察觉到了这些猪非同一般。
体重长得飞快,最重要的是,阉去的杂交荣昌猪很好养活。
这明显和寻常的猪不一样,寻常的猪总是爱运动,东奔西跑,这一动,体力就消耗了,肉也就没了,个个面黄肌瘦的,而眼前的肉猪,体型出奇的肥大,像吹起来的球,每日只懒洋洋的在猪圈中,打死都不肯动。
马周看过记录下来的数据之后,震惊了。
他寻其他的家猪来比对,同样养了数月的猪,彼此的差距,竟是无比的巨大。
于是马周除了当值,心心念念的都将心思扑在了这猪身上。
陈正德每日跟在马周身后,继续记录数据,了解每头猪的喜好,掌握它们的习性,尝试着配制不同的猪料。
当他在簿子里记下了一个叫‘老王七号’的肥猪体重时,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一百七十七斤。
大唐的斤,放在后世,接近六两,也即差不多六百克,因而,若是换算在后世这一百七十七斤,便相当于两百斤。
这可是只有数月的功夫啊。
马周查看陈正德的记录数据,不免怀疑自己看错了,下值之后,亲自称了一次。
确定之后,马周顿时狂喜,可随即他又忧心起来,这猪……生了这么多肉,卖给谁?
要知道,寻常的百姓,几乎没有消费能力的,他们连细粮都吃不上呢,莫说吃肉了。
可但凡是殷实都人家,他们吃的是羊,羊肉虽有膻腥味,可是相比于这个时代的猪来,实在不知味道好上多少倍。
这个时代,可是没有铁锅的,绝大多数的食物,要嘛是烤,要嘛就是烹,所谓的烹,其实就是煮,猪肉的味道,始终怪怪的,一烹,甚不河口,但凡是显贵,就绝不会吃猪肉。
可问题是,恩主说此肉甚香的,比羊肉好,难道恩主有特殊的癖好?
这般一想,马周便开始怀疑了,这恩主确实很奇怪啊!也罢,毕竟于自己有知遇之恩,还是不要腹诽为好,做人要有良心。
另一边的陈正泰则是很悲催。
科举之后,他兴冲冲的修书给那九个读书人,深情的召唤他们来府上一叙,毕竟是学堂里第一批的学员,昨日他们以学堂为荣,他日学堂以他们为荣。
可哪里想到,这九人都回了书信,不约而同的,都自称病了。
我ri。
这是人干的事吗?
养了你们两个月,个个都吃的肥头大耳的,平日也没少跟你们交心,你们现在提了裤头就想跑?
真是岂有此理,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啊。
在陈正泰气得半死下,又过了两日,朝廷发文,预备放榜了。
这放榜,也是陈正泰提的建议,科举出了结果,这结果揭晓,还是要热热闹闹才好,张贴皇榜,让大家都去围看,高中者值得夸耀,落榜者也可以得到勉励。
于是,礼部拟定了章程,先颁出榜文,拟定了放榜的章程,这放榜的地点,正是承天门!
此门乃是连接皇城与长安,是出入宫禁的中轴门,在承天门外头,就是著名的横街,这横街在天下人眼里,就相当于御道,此处开阔,位置也是显要,在此放榜,足见天子对各科高中者的重视。
吉日也已选定,随即便有宫中宦官邀陈正泰后日去承天门城楼观礼。
原来李世民觉得这放榜有趣,皇城外是无数百姓观榜,而李世民也将带百官登上皇城城楼,一起热闹热闹。
陈正泰心里还惦记着和李世民的赌约呢,心里默默的念着,但愿历史上没有作弊,我大唐……公正、公平、公开!
这两日很难耐,掐着日子,终于熬到了后日清早!
这一天,陈正泰早早起来洗漱好,匆匆换上了朝衣,伺候的女婢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生的不太好看,不过白皙的手却很娴熟,摆弄了陈正泰一番,穿戴一新。
整个朝服最显赫的位置,便是腰间的蹀躞带了,这玩意放在后世就是腰带,不过……这腰带使用功能很强,颇有一些后世腰带上挂着许多钥匙扣和手机包一样的功能,腰带上挂着一个个金环,用作佩挂各种随身应用的物件,如带弓、剑、帉帨、算囊、刀、砺石之类。
现在是入宫,刀剑和弓肯定不能像bb机一样挂着进去了,不过拍打火用的砺石,显示自己身份的鱼袋,还有针筒之类的东西却还是需要跨上的。
此时是唐初,风气还算朴实,若是再过一些时间,这玩意就失去了实用价值了,没人再带打火石,也没人装刀枪弓箭,而是换上各种金饰和玉石,用以来彰显自己的财富。
陈正泰清早骑马出门,陈福忙吆喝着几个人尾随着扈从,现在天色还早,打马到了宫门外头,果然见许多武勋和文臣都到了,大家拿出鱼符来验明正身,鱼贯入宫。
陈正泰跟随着人流走,身后有人猛拍陈正泰的肩,这大手如蒲扇一般,力道极大,犹如泰山压顶,吓得陈正泰以为是来寻仇的,身子一个哆嗦,下意识的要大喊。
回头,果然……来人真是来寻仇的。
却是那饭山县公郝相贵瞪着他,龇牙咧嘴。
陈正泰定了定神,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郝相贵眯着眼,眼里掠过锋芒,却道:“二皮沟县公是真的难寻啊。”
于是陈正泰气势汹汹的道:“我大唐是讲王法的地方,饭山县公请自重。”
“老夫当然自重。”郝相贵咧嘴道:“老夫又不敢打你,你怕个什么,只是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说着,瞪了陈正泰一眼,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不能拿陈正泰怎么样,可郝相贵即使如今是刺史,可当初乱世之中,也是提过大砍刀从街头杀到过街尾的人,不然这开国县公的爵位难道是捡来的?所以他面上,总是隐隐带着杀气。
陈正泰眼珠子飞快一转,则道:“不知处俊可好,我很想念他。”
郝相贵咧嘴,直直地看着陈正泰,眼里似是要喷火了,差一点脾气没有憋住,恨不得将陈正泰的脑袋直接拍扁,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扑哧扑哧的粗重呼吸道:“不劳挂心,吾儿与二皮沟县公没什么瓜葛。”
说着,气咻咻的样子。
陈正泰耸耸肩,只怅然道:“世人多误我!”
说罢便钻入了人流。
此时,李世民已是头戴粱冠,穿着黑色冕服摆驾而来!
在那城门楼里,早有宦官和禁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恭候大驾,百官朝李世民行了礼,李世民面上含笑道:“科举放榜,堪为盛典,朕登极数年,殚精竭虑,可依旧为国事而操劳不已,心中所念的,便是希望朕的身边,多一些贤才为朕分忧。”
说罢,虎虎生威的跪坐下,众臣纷纷跪坐。
张千为李世民斟茶来,李世民抿了一口,又笑道:“说起来,朕还有一场赌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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