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氏显然有些不耐烦再将这场戏演下去,厉声说道。
“那就将定情信物拿出来给我们瞧一瞧,也好让祝奉仪死心。”
“慢着,夫人何以认为这人拿出来的物件就是和我的定情信物?
那要是随便有个男子拿着什么东西来找夫人,也说和夫人私相授受,定情信物。夫人是不是也要自证清白。”
如今罗氏姐妹分明是撕破脸要诬陷自己,祝丽华也懒得和她客气,语声清亮铿锵,反驳大罗氏。
“放肆!竟敢侮辱将军夫人!”
柱国府的婆子们一齐大声呵斥。
大罗氏却没有发怒,在她看来,祝丽华已经是困兽之斗而已。
“祝奉仪何必心急,东西还没拿出来呢,祝奉仪就这样笃定吗?”
她薄薄的嘴唇勾起,满脸不屑。
霍翎踢了那男子一脚。“把你那些腌臜东西拿出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你们将我捆的这样紧,我如何拿,东西就在我怀里暗袋,你们自己拿便是。”
霍翎不跟他废话,伸手到他怀里摸索,片刻便摸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来,递给司柳。
锦袋自己从未见过,祝丽华冷冷的看着司柳手里的东西,吩咐她打开。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司柳手上。
锦袋一开,一片小小的圆形骨饰滑到司柳手心。
祝丽华瞬间睁圆了杏仁大眼,紧紧的盯着这片骨饰,众人都忍不住围上来看。
铜钱般大的一片玉白色骨饰,不知是什么骨头打磨而成,光滑坚硬。
上头镂空刻着一圈形状奇特的花纹,中间明明白白的刻着一个祝字。
祝丽华骤然伸手从司柳手里拿起东西,急迫的对男子追问。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件东西的!”
大罗氏冷笑起来,“看这情形,祝奉仪是认得这件东西的了,那么敢问是不是祝奉仪的物件呢?”
“这是先母的遗物,你从哪里得来的?!”
祝丽华顾不得理睬大罗氏,只连连追问那个男子。
“自然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玉梨,你何必抵死不认,现在岂不是难看。”
鹰钩鼻男子长叹一声,扭头不再看她。
“祝奉仪,那到底是不是你的东西啊?若不是,便扔到到这曲水湖里吧。”
大罗氏施施然的走过来,看着祝丽华手里紧紧攥着的骨饰笑道。
“看来真的是你的东西,这样舍不得,也难怪么,先母的遗物赠给男子做定情信物再合适不过了。”
姐姐真是厉害,连这样隐秘的东西也能拿到。
罗二娘子佩服的看了嫡姐一眼,竖起两道轻淡的远山眉,露出几分威势。
“祝氏,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么?”
司柳和司桃打量着祝丽华手里的骨饰竭力回思,娘子当日进王府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自己二人从未见过这件东西。
可看娘子的神情,分明是一件极其要紧的物件。
既然要紧,为何不带进府来,偏偏流落在外头让人得了呢。
霍翎霍羽向祝丽华一抱拳。
“奉仪,还请确认此物,若真是奉仪的信物,我等当回府禀告王爷定夺,若不是,还请奉仪澄清丢弃才是。”
祝丽华紧紧握着骨饰,这的确是前世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记忆中母亲用皮绳挂在脖颈上从未摘下过。
那天夜里母亲自刎,父亲替母亲收敛尸身的时候,暗暗将母亲脖子上随身佩戴的这枚骨饰摘下来,偷偷塞到自己手里。
后来这骨饰便一直伴随着自己,不论是军中为奴,还是路途跋涉,乃至进入三盛园都不曾离身。
这一世重生回来,脖子上就没有戴着骨饰,自己还以为是两世为人,前世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
哪里知道又在这个男子身上得到。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决不能丢弃。
可现在若是承认是自己的东西,在场众人即刻便会认定自己和这男子有私情。
司桃司柳眼神焦急,她们应该是信自己的。
霍翎霍羽却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认不认这件东西呢
祝丽华真的左右为难了,大罗氏向罗二娘子笑道。
“樱儿,你瞧瞧,若不是今天祝奉仪将人引到咱们府里自曝其短,日后你嫁入王府竟要和这种人共侍夫君,岂不是辱没了你。”
罗二娘子用团扇遮着脸,语气轻蔑。
“这样的污秽之人,肮脏卑贱,瞧一眼都污了我的眼。
我便代王爷做主,赶快命婆子们拖下去,先剥了这一身画皮,重重的打上三十板子,再行处置。”
图穷匕见,祝丽华挥手让司桃和司柳退开,冷冷的站直了身体。
“那就看夫人府上的婆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哎哟哟,本夫人倒是忘了,奉仪是有杀熊擒虎的本事的,既如此,我柱国府也不是能随意逞凶的地方。”
大罗氏拍着手掌咂嘴。
“来人啊,吩咐下去,命侍卫们弓箭伺候。”
柱国府本来就是武官府邸,护卫自然都是精兵强将。
不到片刻,一堆装束整齐的护卫便进来持着弓箭兵器将祝丽华团团围住。
霍翎霍羽押着那个男子踌躇万分,不知是该救护好呢,还是该冷眼旁观。
大罗氏笑容得意,好整以暇的坐下。
“怎样啊,奉仪是束手就擒呢,还是准备试试我柱国府的弓箭锋不锋利。”
“夫人,夫人”柱国府的管家大呼小叫的打着油纸伞从雨中跑来,踩得一片噼里啪啦的水声。
“夫人,北苑王爷驾到了!”管家喘着气向大罗氏回禀。
罗二娘子就是一怔。
“你跑什么?慌什么,北苑王爷来了便请进来。正好让他瞧瞧身边的这位奉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大罗氏气定神闲的吩咐。
北堂焕竟然到柱国府来了,司桃和司柳既欢喜又有些忧虑。
欢喜的是终于有靠山来了,忧虑的是万一王爷也听信了众人的话要处置奉仪可怎么办。
霍翎霍羽大步走出游廊去迎接北堂焕。
好在天上的雨下了这半天,渐渐的小了,他俩人身上早就湿透,也不在意。
北堂焕身穿一身玄色纱绣金四爪蟒袍,头上带了束发的金冠,带着几名护卫大踏步的进了柱国府后苑。
罗二娘子细声细气的对大罗氏说。“姐姐,王爷来了,只怕我要回避才是。”
大罗氏拦住罗二娘子。
“你是王爷明堂正道的未婚妻子,替他清理后宅,哪里需要回避。”
祝丽华站在侍卫围绕的人从中,透过空隙远远看着北堂焕越走越近,心里突然安稳下来。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北堂焕一定会信自己。
北堂焕昂着头走进水榭,夫人和小娘子们顿时莺声燕语的拜下去一片。
大罗氏与罗二娘子带头施礼。
“臣妇等见过王爷千岁。”
北堂焕也不说话,只挥手让大小罗氏带着众人起来。
自己上去几脚踢开围着祝丽华的侍卫,将她拉到身边上下仔细看了一番。
见祝丽华除了神情有些疲惫,旁的都完好无损,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替她捋了捋落到耳边的几丝秀发,责备道。
“你这丫头,本王片刻不在,就落得这样狼狈。”
祝丽华一直撑到现在,北堂焕这句话一出,顿时松缓下来,忍不住泪珠便滴滴答答的往雪白的脸上滚。
北堂焕抚了抚她的头,朝司桃司柳呵斥。
“还不将你们主子扶到那边去坐下,两个没用的丫头。”
罗二娘子冷眼看着北堂焕这一番举动,脸色白的越发没有血色。
看着自己的未来夫君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自己颜面,对着一个贱妾百般爱惜,哪个女子也忍受不了。
她婷婷的站直了身子,声音婉转轻柔,款款说道。
“王爷既来了,恰好小女有事定夺不下,正好请王爷处置。”
北堂焕皱起眉头转过身来看着她。
纤细瘦弱,脸色白的如失血过多,声音细细柔柔的蚊子哼哼一般,偏偏大家都说罗氏美貌。
他淡淡的看着罗文樱。
“本王倒不知道现在内宅的事,已经是罗二娘子做主了。”
这话实在是没有给罗二娘子留半点面子。
大罗氏十分不高兴,嫡妹自幼娇生惯养,聘给这个混世王爷已经委屈了,偏偏在人前还不给樱儿脸面。
她沉下脸来向北堂焕肃容说道。
“我嫡妹虽然还未嫁入王府,也是天家赐婚下定,王爷未过门的正妃。
虽说女子当娴静守礼,但当面遇上王爷后宅的腌臜事,总不能置之不理。
王爷上来便不问青红皂白,偏颇妾室。不给自己未来妻子脸面,实在不合礼仪。”
罗文樱一双水雾盈盈的眼里蕴满泪水,默默的转过头去不言语,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北堂焕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
“问什么缘由,我的奉仪好端端的被你们邀约进府里,现在你们府里出了事,我不问你们,还要问她?
舒月呢?不是舒月下帖子感谢丽华救命之恩的吗?怎么,上柱国府就是这样感谢救命恩人的?”
祝丽华坐在游廊边的长椅上看着北堂焕大发脾气蛮不讲理,心里的委屈消得无影无踪,反而有些好笑。
霍翎和霍羽押着那个鹰钩鼻男子上来禀报。
“王爷,便是说此人与奉仪有染,还拿出了信物。属下等不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吩咐。”
北堂焕抬起腿来给了两人一人一脚。
“两个蠢才!回去一人领二十军棍!”
“是!”霍翎霍羽倒是松了一口气,拱手大声领命。
“好了,咱们便来说说今日这事。
你们说我的奉仪不清白,污蔑她与人有染,就是地上这个废物?”
北堂焕拿脚踢了踢那个男子。
“你敢将先前污蔑的话再说一次,我便当场斩了你,本王问你一遍,就这一遍,你受了谁的指使,痛快交代了本王给你留个全尸。
就凭你敢污蔑本王的人,乱刀砍了也不为过。”
这北苑王爷果然是个混账的性子,那几位夫人和小娘子吓得瑟瑟发抖,缩在扇子后头一声不吭。
大罗氏心里渐渐焦急,北堂焕这样软硬不吃,对那个贱婢信赖无比是她始料未及的。
现在被架在了火上,只有使出最后一招。
她咳嗽一声,指着鹰钩鼻男子。
“这人拿出了信物,且说出与祝奉仪的结识经过,均有理有据。王爷这样一味袒护,臣妇不服。”
“哈!本王明日也遣几个人,拿件夫人的旧物来说与夫人有私可好?”
北堂焕厌恶的看着大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