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心事重重的北堂焕回到王府。
既不想去绮梨居,也不想回自己的正院,一个人走到前院书房坐着发呆。
书架上满满的兵书兵法,千条万计,也想不出来一条有用的法子。
明日进宫以后,只怕年前就要迎娶进来。
罗文樱是妻,小梨儿是妾。这门婚事定下已久,自己娶妻天经地义。
可是一想起祝丽华如春水明媚的双眼,北堂焕就一阵心慌。
以后有了妻子,还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厮守,校场相伴,纵马欢歌吗?
自然是不能的,罗文樱也是无辜的女儿家,今年才十四岁。
日夜冷落她耽搁一个小娘子的青春韶华,这不是有担当男子该做的事。
可是爱她敬她吗?那小梨儿会不会伤心失意。自从有了她,不单碧云碧芝从未再让她们近过身,胡奉仪也终日独守竹苑。
小梨儿已经习惯了有自己相伴的日子,虽然娶妻之事早已定局,到真正面对的时候终归是要伤心。
哎为什么男子定要娶妻纳妾呢!就守着一个心爱的女子共度一生不好么。
北堂焕重重的捶了桌子一拳,自己贵为皇子,却连婚事都做不了主。
何伴伴端着一盏茶小心的走进来放到桌上。
“王爷今日在罗府留下晚膳,奴等久候无信,罗府的大公子便打发咱和霍侍卫他们先回来了。”
他看了看北堂焕的脸色,“莫非王爷在罗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北堂焕摇了摇头,突然问他。“何伴伴,你说若是本王不想娶妻怎么办。”
何伴伴服侍北堂焕这许多年,哪有不知道他心思的。
只得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说。
“王爷,这世上从来没有不想娶妻的人。只有娶不到心爱之人,或者像奴这样的人才会烦恼。
王爷与婳奉仪琴瑟和谐,可是婳奉仪的出身注定到了侧妃便是极点。
您现在贵为一等仁孝亲王,妻子不说出身高贵,至少也得是正经的闺阁秀女才成。
王爷可千万不要糊涂,若是宠妾灭妻,莫说王爷受责罚,首当其冲的就是婳奉仪啊。”
他生怕自家王爷性情倔强听不进去,又接连举了几家的例子给北堂焕听。
譬如庆安侯家的小儿子,纳了一个小商贾家的女儿为妾,那女儿生得千娇百媚,将夫主迷得神魂颠倒,竟然为了她将嫡妻赶出正院,倒让小妾住进去。
他那嫡妻家也不是寻常家世,直接告到宫中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登时便下懿旨将庆安侯夫人申斥了一顿。
斥她管家不力,儿女后宅鸡飞狗跳毫无规矩。
吓得庆安侯夫人连夜将小妾发卖出去,又狠狠打了儿子一顿。如今那小妾在下三等寮子里苦熬。
庆安侯的小儿子伤心闹腾了几天无用,正妻又把身边一个美貌陪嫁丫头开脸给他做了通房,有了新欢谁还会记得那发卖的小妾。
“王爷,纵使您再喜欢婳奉仪,也要遵国法家规,没有为了姬妾将未过门的正妻退婚的道理。”
北堂焕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我哪里是要退婚,唉只是这妻妾的事真是让人头疼,本王自来没经历过这些烦恼而已。”
何伴伴将冷掉的茶水换上热的,笑眯眯的劝慰道。“王爷还年青,妻妾多几个怕什么,雨露均沾就是了。
等过些年王妃有了嫡子,婳奉仪也有了儿女,自然就无需纠缠于情情爱爱了,不必多虑。”
真是这样吗?或许是吧,譬如母妃就很少争宠。
年青时便守着自己安稳度日,现在更是安富尊荣,风轻云淡的很。
北堂焕左想右想,吩咐何伴伴将书房的小室收拾好,也不去祝丽华那里,就直接在书房歇息了。
绮梨居里依然灯烛明亮。
“奉仪,王爷回府后就去了书房,何伴伴在那边伺候,想是有要紧的事今夜不会进内院了。
明日还要备办中秋晚宴恐怕要忙碌些,时候也不早了,您安歇吧。”
兰萱姑姑仔细的剪下一截灯花,对还在窗前静坐等候的祝丽华劝道。
“好,今晚不用留人上夜,我一个人清净些好睡觉。你们都去睡吧,廊下留一个婆子就是了。”
祝丽华脸色平静无波,轻声吩咐。
兰萱姑姑应承了,换进司桃和司柳伺候娘子梳头净面,盥洗更衣睡下,放了床上的纱帐帘幔,吹了灯退出去。
一点清冷月光从窗外透进房里,今夜月亮已经很圆,人却好似咫尺天涯。
第二日北堂焕在外院起得很晚,起来用过早膳便进宫去了。
灵犀宫的窗台上摆放了几盆罕见的菊花,杜衡香中便掺杂了点菊花淡淡的苦冽清香味。
崔淑妃正在看晚芳姑姑挑选中秋宴会上要带的新鲜宫花,宫人进来禀报仁孝王爷来了。
“这孩子来得倒早。”崔淑妃有点惊讶。
北堂焕大步走进来给母妃问了安,便一屁股木呆呆的坐在官帽椅上不吭声。
崔淑妃诧异地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见他眼底有些青色,神情萎靡不振与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大不相同。
“焕儿,好端端的是怎么了?这夜里睡得不好么?”
她担忧的伸手去摸北堂焕的额头,额头温热,也不像生病的样啊。
北堂焕抬眼看着崔淑妃,欲言又止,弄得崔淑妃越发担心。
难道,她猛然想起,这孩子昨儿不会没去罗府拜节,今日怕我责备吧。
她蹙起眉头盯着北堂焕,“焕儿,你可是没去罗府拜节?”
北堂焕闷声闷气的低着头回应“去了。”
“那为何郁郁不乐?莫非是罗二娘子生病了,还是如何。”
“罗二娘子身体康健,一家子都康健的很,并没人生病。”
崔淑妃险些被儿子的直言直语给逗乐了,她拿起团扇拍打了北堂焕一下。
“既然你岳家和妻子都康健的很,那你还有什么不悦的。”
“儿子,儿子昨日在罗府一时贪杯铸下大错”
北堂焕吞吞吐吐憋得自己心里也很难受,索性站起身来,将昨天在罗府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原以为母亲会勃然大怒,谁知崔淑妃掩着嘴哈哈的笑起来,指着他对晚芳前仰后合道。
“晚芳,你看看,我只说我这儿子知事晚,现在也知道去亲近未婚妻了。”
“母妃我没有!”北堂焕一张黑脸顿时涨的通红,急急的反驳。
晚芳姑姑将花儿放在一边,从宫人手里接过茶盏来,给崔淑妃和三王爷都上了茶。
笑意盈盈的说道。“恭喜娘娘,这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指日可待。”
崔淑妃笑着点点头摇着团扇道。
“只是委屈罗二娘子些,等过了今日我便与陛下说说,让钦天监在年前挑个好日子迎娶罗二娘子过门。
焕儿既然在罗府闹了些笑话,那就在公中的聘礼后头我再多贴补几样新奇东西。
给新王妃一个体面,也让罗府亲家心里敞亮些。咱们皇家可从来不是那样占了小娘子便宜不担待的。”
北堂焕晕头晕脑的听着崔淑妃把自己撇在一边,跟晚芳谈起自己大婚聘礼,新妇进宫敬茶和有身孕后该赐几个嬷嬷的长篇大论。
看来母妃真的是极喜欢罗二娘子的,不然不会这样欢喜。
既然已经没了自己的事,干脆站起来禀告崔淑妃自己要去慈恩宫给老祖请安。
崔淑妃谈得兴起,挥手赶苍蝇般让他出去了。
他撩起袍子一路小跑来到慈恩宫进去,老娘娘自从上回病后,虽然有安杞调养着渐渐康健,只是不能根治,聊以保养而已。
北堂焕进了老娘娘内室,恰好碰上老娘娘精神尚好,靠在躺椅里边跟福清嬷嬷说晚上宫宴的闲话儿。
看见北堂焕来了,欢喜的招呼。“小三儿,听说上回来哀家午歇未起,你跑了个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北堂焕靠着老娘娘坐下,先看看她气色还算红润,心里放心了几分。
没头没脑的道。“老祖,曾孙儿要成亲了。”
“不是过了年开春选的好日子吗?怎么忽然又要成亲了,哀家都不知道。”
老娘娘看着憨憨的孙子,苍老脸上泛着慈爱笑容。
“母妃明日便会禀奏父皇,将儿子成亲的日子提到年前。”
好端端的突然提到年前,肯定是出了什么缘故,老娘娘板起脸看着北堂焕。
“你这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北堂焕只好又吭吭哧哧的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老娘娘却没有崔淑妃那么高兴,她蹙起两道淡淡的花白眉毛看着北堂焕。
“这事儿你做差了,给罗家的小娘子一个交代也是该当的。只是日后你的内宅,怕是要不安宁了。”
“不会的,老祖,小梨儿不是那样拈酸吃醋的人,定然会谨守规矩。”北堂焕生怕老娘娘担心祝丽华不本分,急着解释。
老娘娘摇了摇头,“哀家说的不是祝氏,哀家说的是内宅之道。
哀家知道那神医是祝氏碰巧寻来的,说来也算救了哀家一命。
只是你十分宠爱她,罗氏进门后难免心里不快。”
北堂焕也正发愁这一点,一脸苦恼的道。
“曾孙儿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总会敬重罗氏,绝不会宠妾灭妻。”
这个傻孩子,内宅平衡是那么简单的么。
老祖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要记得一点,正妻执掌中馈养育子女,妾室只需用心服侍好你,为王府开枝散叶便够了。
切不能因为一己喜好,卷入内宅妇人之中偏听偏信,弄得嫡庶不分。
你好容易得了你父皇青眼,现在位居众皇子之上,协助太子处理朝政,若是内宅不宁,便容易招来御史弹劾。到时对你日后就藩极为不利,你可明白?”
就藩才好呢,我便不需要思索这许多头疼的事,内宅内宅,唉
老娘娘看向福清嬷嬷。
“阿清,回头开了库房去寻只玉如意出来,给罗家小娘子做聘。哀家看重她,她也要让哀家放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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