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洛阳很热闹,艺人们纷纷在街头献艺,就连那已经许久不曾使用的戏台上就聚集了‘俗讲’的演员,演绎的,正是当今皇帝忍辱蛰伏的故事。
在娱乐方式极少的隋朝,允许演绎当今皇室趣闻的‘俗讲’吸引了无数老百姓围观,他们将北市门口的戏台为了一个水泄不通,几乎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家秘闻。这出戏已经演了很多遍了,今天正唱到王世充血染皇宫,杨侗母子俩相拥而泣,那一刻,不知道老百姓是被这戏曲的情节所触动,还是想起了大隋曾经的辉煌,竟然有人在台下开始热泪盈眶。
看到这儿,杨侗转身离去,起码在他看来,高士廉第一件差事办的还不错。
是,当朝皇帝又出宫了,由高士廉、裴仁基、裴行俨、罗士信陪着,当然,形影不离的阿姑始终跟在他身侧。他是出来散心的,由于没接触过黄火药的制作,在皇宫内不眠不休的这些日子始终找不好有关比例的配比问题而心浮气躁,那可是二两炸药就能炸断轨道板的东西,杨侗也不敢胡来,所以,选择了暂时搁置,让自己轻松一下。
此时,高士廉正好入宫复命,说眼下洛阳城的百姓已经被‘俗讲、木偶戏’彻底充斥,酒馆内的老百姓喝多了以后纷纷大骂王世充。
听到这些,杨侗的情绪总算是有所缓解了,这不就是民心所向么?他得出来看看,看看这些百姓爱戴自己的一幕到底长什么样。没想到,出了宫才知道,大骂王世充和归心帝王是两回事。
这不,从皇宫里出来的杨侗带着几位大臣和一些伪装成家丁的护卫开始向北市进发,刚到了北市门口就看到了木偶戏摊位前连大人带小孩的围了一堆人,那儿演的正是杨侗大破郑公府的战斗场面,好家伙,在摊位老板连唱带比划的情况下,一个个看的聚精会神。再往里,就到了俗讲戏台下,演员男扮女装的诉说着杨侗母子被禁锢皇宫后的委屈,扮演王世充那位凶神恶煞,台下百姓是握拳发怒、顿足捶胸。
只是……
他们好像谁都没说皇帝的好话,不过是在怜悯王世充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陛……爷,其实就差一个契机。”
打人群处离开,杨侗和高士廉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头,高士廉看出了杨侗的担忧说道“咱们所动用的方式,最多算是引导,引导老百姓放下对皇权的成见。”他没敢深说,可杨侗听出来了,这是在说杨广把这个天下害得太惨了。
“各种戏曲演绎方式只为百姓能生出怜悯之心,这个时候,一定要通过一件什么事情让百姓们都知道当今陛下是个明君,这才算是有了被老百姓爱戴的基础。随后,陛下的修路、建育英堂、烈属院才能事半功倍。”
别的不提,起码高士廉是个干实事的人,皇帝所思所想,人家心里都有。
“需要什么契机?”
杨侗停下了脚步,在人潮并不拥挤之处看向了高士廉。
“杀贪官。”高士廉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杀贪官更让老百姓大快人心的事了。”
“陛下,万万不可!”
裴仁基立刻劝阻道“此时官员正背负着铸币一事人人自危,理当求稳,若是大刀阔斧的杀贪官,会引发辞官潮,届时,说不准这些朝廷命官将书写文章抨击我大隋。这俗讲、木偶戏都能让百姓趋之若鹜,更何况是一位官员的文笔。”
杨侗没给出任何意见,却挥手说道“高先生,听见没有,国丈的意思是此刻杀贪官,怕是朝堂之上就没有一个干净人了。”
高士廉陪着笑了笑,不再言语。
以洛阳城的混乱情况来说,这会儿谁主张反腐倡廉谁就是所有人的公敌,王世充在的时候,人人皆贪,现在郑公府倒了,皇帝都不打算追究了,你提这个话茬不是闲的么?
高士廉当然知道老友裴仁基是在保护自己,可对于一个朝廷来说,尤其是一个已经失了民心的朝廷,不反腐,行么?
府衙到了,这里是平时老百姓打官司的地方,没什么可看的,杨侗领着众人匆匆而过,准备找个地方先把饭吃了,毕竟到了饭口……
“爹,咱不告了,真的……”
街头一对儿父子连拉带拽的撕巴到了一起,旁边围观行人指指点点。
杨侗瞧着新鲜,也凑了过去。
“不告了?凭什么!”
老梁头带着哭腔于街头嘶吼“大伙给我评评理啊,传承了八十年的祖宅说烧就让人给烧了,还搭上了一条人命,我能不告么?”老梁冲着看热闹的人喊完,回头瞧冲着自己儿子狠狠踢了一脚“那小安子在你没回来的时候一直伺候我,我已经打定主意把宅子、客栈都留给他,可你回来了,你爹不能白了亲儿子,只能白着小安子,咱已经对不起人家了,知道么?现在还让一把火给烧死了,人都烧成了焦炭,我能不告么!”
“你还想不想我死的时候闭上眼睛?!”
梁大成拉着老梁的胳膊“爹啊,这民告官自古就没有好结果,儿子好不容易才和爹团聚,客栈烧了再建就是,何苦呢这是。”
“你个怂包软蛋!”
老梁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子劲儿,一把推开梁大成,几步冲到府衙前,趁着衙役没反应过来的工夫,抽出鼓锤开始击鼓鸣冤。
嗵、嗵、嗵……
鼓响震街,听见擂鼓声老百姓都纳闷,他们想不通,这时候怎么还有人擂鼓告状?
王世充在时,贪官污吏横行,民间起了什么争执想找官府处理,打官司都走府衙角门,偷偷的进去以后使上银钱自然有人来办,这已经成了惯例,都好几年没人走正门告状了,更别提击鼓鸣冤。
街道上人开始越来越多,老梁擂鼓之声也越来越大,府衙内从最开始的安静如初到所有人惊慌失措开始可就其位,转瞬间就有人迎了出来。
迎出来那货穿着官衣,明明看见了老梁在击鼓依然问道“何人击鼓。”
“禀老爷,小人梁志,有天大的冤屈。”
“诉状可带?”
老梁在袍袖中一掏,一纸诉状递了过去。
梁大成打地上爬起来一闭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走过去扶着亲爹的胳膊。
“候着。”
官差进去了,片刻之后,里边传来“升堂!”的呼喊,下一句便是“传苦主,梁志上堂。”
梁志往里一进,府衙呼啦一下就让老百姓给围上了,人们都想看看有什么冤屈。
杨侗在人群外问了一句“昨日洛阳起火了?”
裴行俨赶紧凑到近前“爷,的确起火了,烧毁客栈、药铺、酒肆各一间,火势被及时控制住后并没有扩大。”
“还有人被烧死?”
“客栈的伙计没来得及逃出来,被烧死在店铺之中,发现时,以成焦炭。”
杨侗点点头,向前走去。
罗士信和裴行俨在前面分开人群给他开路,当站到了府衙门口,杨侗总算看到了衙内光景,只见老梁一人跪在厅堂之上大声呼喊“青天大老爷,小老儿要状告大理寺掌固关海铭,此人纵火杀人,丧尽天良,望大老爷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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