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五章 安静的草丛
诺砂十九年的人生里面,八年都在颠沛流离。只有这五年是最幸福的,因为住在吴福山就没挪过窝。可是,一朝夕之间,他们已经离开了吕月药炉。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看着后方熊熊大火,背着五爹金生的胡桂春拉了诺砂一把。把她拉上了断崖小溪的平台。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一条通往山后的溶洞。等到梁署津的人查到这里,他们已经跑到了山的另一面。那里是一条山谷。走出山谷就到了越中道和上南道的交界处。再走两天的山路,就能离开上南道。但是相比较吴福山,这里的地势险要,乱石嶙峋。虽然临近大道,诺砂等人却不敢冒险。
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一夜。除了途中休息了两次,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赶路。入夜的时候,大家才找到一个山洞休息。
宋良河先给金生把了把脉。说来,金生的病症其实并不是算坏。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吃喝拉撒都得人斥候。
“九爹,五爹爹怎么样?”诺砂站在宋良河的身边问。
宋良河给金生掖好被角,说,“没事。给他喂点水。”
“好。”诺砂应着,拿出水壶。熟练地用手指蘸取清水,先是给金生润润唇。才掐住其两颚,轻轻灌入少许。
照拂好金生,胡桂春和桂娘已经生好火。李阿荣已经坐在火边发呆。戚攸攸则站在洞外,望着缀满星辰的天空。诺砂推了推看着戚攸攸背影的宋良河。宋良河看了看她,起身走了过去。才走到身边,戚攸攸便挪了一步,似乎想和宋良河拉开距离。宋良河一看,难得的皱起了眉头,有些霸道的拉着戚攸攸进了小树林。
两人走了,似乎空气里面才有了一份轻松地味道。今天这一路,戚攸攸一句话没说。全程的沉默让大家都有些不适应。虽然每次逃亡都是寂静无声的,但是自从戚攸攸来了之后,那毫无顾忌的婆婆念让吕月药炉有了点久违的生气。三个孩子也活泼了不少。可是,今日似乎戚攸攸比他们都谨慎,都小心,都…瞻前顾后。
“嗨。”李阿荣突然叹了口气。
诺砂接过桂娘分的干粮,担心的问,“四爹爹,怎么了?是累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李阿荣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咱们住了五年,也算是最稳定的五年。看着你们从小不点长到现在人高马大的。四爹爹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桂娘拉着李阿荣的手。“四爹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哪里都是家。”
诺砂点点头。“爹爹们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正说着,小树林里面却传来了打斗声。
胡桂春站起身,惊讶道,“不会吧。九爹两口子打起来了?”
这话换来李阿荣的一个大白眼。然后用眼神看向诺砂,“去劝劝。”
“哦。”诺砂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也走进了小树林。
才走进来,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就一下子黯淡了很多。空气里面有着上南道特有的凉爽,和下南道的潮湿不同,靠近北边要干爽很多。
诺砂把最后一口干粮吞下肚子,一边走一边喝了口水。却不料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着诡异的角度飞出。直接命中面前的大树,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还好诺砂所站的位子刁钻,才堪堪躲过。但是水壶被削掉一半,不能用了。
这一下,林子里面都安静了。就连夜行动物的脚步声都没有了。诺砂站在原地,拿着破水壶不动。在敌暗不明的情况下,自己即便是躲藏也拿不到好处。不如原地不动。也许还能获得一点好消息。
静静的呆了一口茶的时间,确认四周安全,诺砂这才蹲下身,放下水壶。才低头,那道的剑锋又从头顶掠过。诺砂也不含糊,匍匐在地,滚了几圈,躲在了一棵大树下。借着月光,诺砂看到剑锋来的方向,走来两个人,全部都穿着蓝白色的长衫。接着自己的头顶落下另一个蓝白色的身影。
诺砂一惊,抬头和那人对视。看到了一双不同颜色的瞳孔,一只幽兰如深海,一只明亮如耀阳。如此美丽的异色瞳孔,诺砂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毫无反应。
那人却是看了一眼她。便转身一跳,跳到了那两个蓝白长衫的身边。对两人摇了摇头。继而三人的耳朵动了动,朝着诺砂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诺砂心道不妙,连忙爬起身,朝着来的方向跑去。但是没有跑两步,却听见草丛里面传来衣料摩擦树叶的声音。没等她拔腿逃跑,就被人拉近了草丛。滚进草丛,草叶子擦着她的脸生疼。一进来,就被人捂住了嘴。
而此时,前方走来了宋良河和戚攸攸。两人一前一后,看着有些别扭。宋良河走在前面,脸色肃穆,心事重重。戚攸攸却低着头,背着双手,红衣有些乱,头发上还有少许杂草。好像一只刚刚滚过草丛的兔子。
突然,宋良河停下了脚步,戚攸攸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了他。宋良河却微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接住了撞得微微后移的戚攸攸。两人就停在诺砂的面前,她和那人都只能看到四条大长腿在眼前。挨得很近,诺砂和那人都闭住了呼吸,害怕被宋良河二人发现。
宋良河说,“小七,对不起。”
戚攸攸闷声闷气的说,“宋哥哥,我可受不起这个对不起。”
“可是,我还是想说。”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砂他们。我不怪你。我只是对自己的有些生气。不能帮你分担,还说了些有的没的。二十年了,在你面前,我依旧是个孩子。”
“可是我喜欢。”这是诺砂第一次听到宋良河说这种直白温柔的话,让空气里面都有些甜。
“你不嫌弃我男生女相吗?”戚攸攸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坚定地问。
“呵。如果我嫌弃,二十年前我会一直带你在身边。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就漂亮的让人嫉妒。”宋良河大概是掐了一下戚攸攸的鼻子。让他娇气的闷哼一声。“再次遇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你又如此成熟聪明,处处为我们着想。你说那些话也是为我们好。只是眼下的情况……”
“你别说了。我知道。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刚刚的消息。”
“暂时不能说。到了越中道再说。先得保证四哥五哥的安全。”
“好……”
戚攸攸说完。诺砂感觉头顶上一片安静,四条大长腿却岿然不动,毫无离开的意思。耳边则传来一声非常细小的笑声。小到诺砂以为是耳边有只蚊子在嗡嗡。她侧头看去,此人黑衣黑裙黑面纱,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竟然反射出一点点诡异的绿光,好像一头不露声色静静观察猎物的狼。
诺砂一惊,害怕此人出手伤害宋良河二人。连忙双脚一蹬,就和那人一起倒在了草丛中。
听见声响,宋良河身手极快的拉着戚攸攸推后了几步,把戚攸攸护在身后。戚攸攸则一反常态,躲在了宋良河的身后,一起盯着发出声响的草丛。
只见两个物体滚了出来。一出来,那个黑衣人马上翻身而立,拿着手里的青绿色长剑便挥剑而出。诺砂则同样翻身而起,抽出短剑格挡。黑衣人好像一条暗夜的幽灵,身法飘逸,却甚少发出声响。几招之下,诺砂就被逼得连连后退。
看清楚是诺砂。宋良河和戚攸攸二话不说,就抽身去拦截。戚攸攸抽出折扇,几下格挡弹开了黑衣人的招数。宋良河则拉开诺砂,三两下就跳上了大树。可是,没想到树上还有人在。同样是黑衣黑裙黑面纱,从身形上看,都是女子。
宋良河一看,和诺砂一起翻身下了树,却被三个黑衣人围住。戚攸攸想去帮忙,却怎么都化解不了黑衣人的身法。那若影若线的青绿色剑锋犹如流水般从折扇的骨架间穿过,狠狠一转,折扇就散成了碎片。所幸戚攸攸退得及时,手保住了,却受伤不浅。
看到戚攸攸受伤,宋良河不顾两把长剑对着自己。一咬牙,内力一震,身法提速,三两步就把前面的两个黑衣人震退出很远。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戚攸攸,横手一档,就撇开了青绿色的刀锋。又是退后两三步,带着戚攸攸转回了诺砂身边,一掌就把和诺砂斗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震飞出去。
“叠影步,大力掌?!”青绿色刀锋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惊讶的脱口而出。“如此高深的身法,我只见过一个人。你和无知和尚是什么关系?”
宋良河抖了抖被剑锋擦出口子的衣袖,再次把戚攸攸二人护在身后。“这可不是叠影步和大力掌。我不过是身法快了点而已。哪里能和翠影剑法相提并论。我倒是想问问,你和云巍门烟纸峰峰主烟羽衣是什么关系?”
青绿色刀锋的黑衣人握了握剑柄,正在脸都用力地拧在了一起。瞪着宋良河,拼命压住怒气的说,“与你何干?”
宋良河高昂着头,不屑地说,“如此,我是谁又与你何干?”
正说着,诺砂突然喊道,“七叔!”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戚攸攸倒在了草地上。
宋良河一看,连忙蹲下身。只见戚攸攸大汗淋漓,受伤的手已经开始发紫。不用搭脉便知,他中毒了。宋良河怒从心来,一脸狰狞的看着黑衣人。“烟羽衣,你居然给翠峰淬了毒。”
那人听到这话,举起那把青绿色的宝剑。月光下,宝剑上的绿和她眼中的绿色交相呼应。仿佛她是从地狱而来的一般。“为何不可?想杀我的人太多,我想杀的人更多。”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七叔这样啊?”诺砂比宋良河还伤心的吼道。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哈!”女子念着,突然就爆笑起来。“我与世人也是无冤无仇。为何又要欺负我一个女子呢?”
正笑着,三条蓝白色的影子突然冲了出来,直指女子而来。三条影子十分快,和女子刚刚那青绿色的身法一般流畅如水,却爆裂如狂风。没想到一对三,女子亦是不落下风。直到几把暗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女子来不及躲闪,手臂中了一标,才退后坐倒在地。那个异色瞳仁的人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指向女子。
女子捂着自己的手臂,不敢造次。只能对着空气恶狠狠地喊道,“单义岩,你也开始偷袭吗?多年不见,我居然都打不过你的徒弟了。难怪那个伪君子让你来杀我?”女子说得狠厉,嗓门不大,却震得森林都瑟瑟发抖。
“烟羽衣,都是同门。说这话,对得起门主当年对你的手下留情吗?”说话间,一辆轮椅从诺砂的身边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