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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这个猪狗给杀死了。”瞧见阿齐兹身死,李白脸上首先露出惋惜的神色,但随即变得充满愤怒与畅快之情,又大声骂道。
他其实对于这个与自己纠缠了两年的将领就这样死了感觉很可惜,但随即意识到在场众人除了自己有文人的这种独特情感外,其余将士要么觉得终于将这个该死的玩意儿弄死了,要么觉得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了,应该狠狠折磨一番才对。为了贴近将士们的情绪,李白只能变了脸色。
“猪狗不如的东西,就应该在他身上砍三千多刀,让他受凌迟才对!”
“害死咱们那么多将士,很多人都是因为挨饿又受了病死的,这样死太便宜他了,应该将他扔在满是大食兵骨头的屋子里,活活饿死他!”
“犬猈,你还我兄弟命来!”有人一边骂着,甚至挥刀在尸首上砍起来。
“好了,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再怎么骂人家也听不到了,再砍尸首也折磨不到活人了,都回去吧。”李白这时看不过眼,出言叫道。
李教官的话众人不敢不听,只能停手住嘴。但许多人心里仍然憋着一口气很不舒服,想要发泄出来,但又不知如何发泄。
就在此时,一名铺兵匆匆跑到李白面前,行礼后说道:“李教官,军营中的交战差不多已经都结束了,莫别将请教官过去呢。”
“差不多结束了?咱们杀死多少大食兵?”
“还来不及清理军营,不过估摸着杀死了四五千大食兵,三四千人逃走。还有一千多人被俘,莫别将不知该怎么处置,请教官过去也有商量如何处置俘虏的意思。”铺兵又道。
“还有这么多人被俘?”李白有些惊讶。不是说唐军不留大食兵活口之事已经传遍大食军了么,怎么还会有人被俘?
“哎,被堵住了逃不出去,投降也正常。他们不管是战是逃,为的都是活命。被堵住后再打也活不了,不如投降试试看,万一咱们这回留俘虏了呢,不就能活下去了。”铺兵不在意地说道。
“说的也是。”李白点点头。在某些时候唐军将士与大食兵的表现相似,但深层逻辑完全不同。唐军将士的动机是为战死之人报仇或者让自己的家人不受蹂躏再辅之以仇恨教育,很多时候当然宁愿战死也不投降。
而除少数狂信徒以外,大食兵是为了获得战利,视可能得到的战利多少愿意冒不同程度的风险。既然如此,当全军即将崩溃或已经部分崩溃、继续打不可能获得战利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当然会撤走甚至溃逃。而在完全被包围、一丝突围可能都没有情况下,他们投降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大食兵被俘?”李白正想着,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他立刻回头看去,就见到几个士卒脸上显露出异样的神采,又说了一句:“既然虐尸骂尸首没用处,我们就去虐活人骂活人!”随即迈开步子向军营中间跑去。
“你们……”李白下意识要拦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总让将士们憋着也不好,想发泄就让他们发泄一会儿吧。‘想来莫别将也不会让他们虐多少俘虏。’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李白有些好奇,叫道:“谁还在那边?”
“李教官,是我。”那人仿佛刚才一直在琢磨事情,听到李白的叫声才回过神来,立刻叫了一句,又匆匆跑到他身旁,急切地问铺兵道:“这位郎君,请问我妹妹现在怎么样?”
“你妹妹,你妹妹是谁?”铺兵先疑惑地说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你指的是那个小姑娘?她是你妹妹?”
“烦请郎君告诉我她现下怎么样,受的伤到底重不重?”迪马什最后几乎是颤抖着吼出来的。
“应该没性命之忧,到底伤势如何我也不知。”那人回答。他听令的时候听到莫元与其他将领议论说丹娘死不了,详情并不知道。
“多谢郎君。”迪马什听到死不了松了口气,又问道:“郎君可知道她此时在哪儿?”
“就在莫别将为自己选定的帐篷附近一间帐篷。”
“多谢。”迪马什又感谢一句,立刻转身朝灯火最密集的方向跑去,而且速度极快一溜烟就消失了。
“这个丹娘,她到底为何能在军中获得不低的位置?”李白看着迪马什的背影,出言问铺兵道。
他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一个女子,还不是皇亲宗室,竟然能出现在两军阵前,十分奇异;适才与莫元见面时因为还要清剿残余的大食兵他们也没空闲聊,是以李白还不知丹妮娅做过甚底事情。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得从喔鹿州之战开始前说起……”
……
……
“请问这是不是莫别将的帐篷?”迪马什飞奔回军营中间,四面看了一圈后走到门口守卫最多的帐篷,又出言问道。
“你是何人,找莫别将何事?”守卫上下打量他几眼,反问道。
“请问那个在阵前中间的姑娘在哪间帐篷里?”迪马什立刻追问,又补充道:“我是她兄长。”
“你就是丹娘兄长?”这话一出口,守在门前的所有士卒都看向迪马什,想打量一下丹妮娅的兄长。可看过来就见到一个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仅脸上还有点儿肉的人,顿时醒悟过来,一边失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看一幅骨头架子能看出啥来’。
“那个帐篷。”一名士卒指着不远处一个帐篷说道。
“多谢。”迪马什感谢一句,转身向那间帐篷跑去。
他很快来到帐篷入口,在门帘前停下用袖子和领子遮住自己干瘪的身体,之后才掀开门帘走进去。
掀开门帘后,迪马什立刻向内望去,就见到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床周边围着三四个将士,正与小姑娘说话。
“丹妮娅!”即使看不到正脸,迪马什也立刻认出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妹妹,撕心裂肺地叫道。
“兄长!”丹妮娅听到叫声也立刻转过头来,见到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的那张脸,也激动地叫喊出来。
“丹妮娅,我的妹妹!”迪马什扑到床边,又喃喃自语道:“你还活着,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说着,他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哥哥!”丹妮娅也流下眼泪,哭着叫道。
刚才围在床边的四个人立刻后退,又悄悄从门帘离开。
“妹妹!”迪马什哭了一会儿,又伸手要拉住丹妮娅的手;丹妮娅也立刻伸出胳膊。可他忽然瞧见绑在妹妹左臂上的绷带,立刻停止伸手,又对她说道:“你胳膊受了伤,就不要随便动了。”
“丹妮娅,你受的伤到底重不重?都哪里受伤了?”迪马什又连声问起伤情。
“不重,妹妹受的伤不重,兄长不用担心。妹妹只是腰左侧与左臂内侧被箭头划伤了,当时妹妹的左臂夹在腰间,箭就在缝隙穿过。这伤一点都不重,本来都不用包绷带。是郎中太担心,才给我裹上绷带的。”丹妮娅立刻说道。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欺瞒我。”迪马什却不相信。他明明见到妹妹中箭从马上摔下来,岂会仅受了这种轻伤。
“真的只是这点儿伤。”丹妮娅着急地说道,又伸右臂要解开绷带。“我给你看看,是不是只被箭头划伤了。”
“不用,不用!”迪马什赶忙拉住她右手,又连声说道。
“你若不信,就将郎中叫来,也可知晓。”丹妮娅又道。
“不用,不用,我信你的话。”迪马什仍然没有完全相信,但见她适才都想解开胳膊上绑的绷带,即使为了使他安心若伤势太重也不会这样做,也相信她受的伤确实不算重。
“你没受重伤,真是太好了。”迪马什又道:“见到你落马,我都快疯了,当时就想从城墙上跳下来。”
“幸好你没跳下来!”丹妮娅立刻说道,颇感后怕。
“真是幸好被火长拦住。若没有他,我就真的要跳下来了。”迪马什自己回想也非常后怕。若他当时跳下来,就不可能与妹妹重逢了。
“一定要感谢火长!”丹妮娅又说道。‘救我兄长一命,就等于救我一命。他若是想升官,我就在都护、刘都护面前为他美言;若是想要钱,我就把都护、公主赏赐给我的钱都给他。’
“是得感谢。我在与大食军交战那一个月也立下些功劳得到赏赐,再加上两年来的军饷,也有十几贯钱,都送给他。”迪马什不知妹妹心中所想,说道。
可听到自己兄长的话,丹妮娅没忍住‘噗嗤’一笑。迪马什不解地看向妹妹,就听她说道:“这事就不必兄长操心了。等大军赶来,妹妹会好好感谢他。”
“你现在手里有很多钱?”迪马什听出妹妹的言外之意,又想起些甚底,出言道:“丹妮娅,咱们分开后,这段日子你到底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你怎么能够让带兵将领答应带你来到两军前线?”
“这说起来可就长了。妹妹尽量简短的告诉兄长。”丹妮娅随即将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说与迪马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