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畴最近可还安好?”
仲畴,是张弘范的字,张世杰此时称呼,似乎还有些挂念旧情的样子,这种情况不由让张韩心内一喜。⌒>
“年轻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然而因缘巧合却造成了今日这番局面。我心中毫无愧疚,现在大家各为其主,就不要再谈什么旧情了,毕竟,现在是国统而战,你不该来的。”
“这是大势所趋,叔叔,你看吕文焕、吕师夔、杨镇,甚至连德祐皇帝都已经归顺大元,如果您肯接受的话,一定......”
张世杰摇头,木然道:
“只要归顺就可以得到富贵。这点我早已知道。只是老夫无福消受......”
表情及声音忽然变得极为严厉。张世杰继续说道:“回去。别再来了。下次来的话我一定杀了你。”
张韩失望的走了,这次的失败,注定了他与功劳无缘,从叔叔身上再获得一次富贵的机会也没有了,心中不由一阵的怨恨。
最近一段时日,张世杰已经接待了无数次的劝降,有亲朋好友,昔日的同僚,甚至还有来自于皇族的压力,当然不是崖山行朝的杨淑妃和卫王赵昺,而是远在大都,最近一段由福王刚刚被贬至平原郡公的赵显。
蒙元也是疯了,竟然用一个平原郡公的书信,就要劝降张世杰。
不但是张世杰,还有陆秀夫、邓光荐等等,但凡有些名望的大臣,都收到来自不同地方的劝降书信,有的不怕死的,还直接前来,面对面的进行劝降,张韩,就是倚仗着自己是张世杰的子侄,才敢亲自前来的。
真是不胜其烦啊!
张世杰揉了揉已经发酸的眼角,对着身侧站着的孙安甫说道:“人人都是自不量力,今日的懦弱家人,让你看见,见笑了。如果人人都像是孙公一样深明大义,何愁大宋中兴无望呢?”
孙安甫,张世杰旧识,也算是同窗好友,今年崖山行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孙安甫在唆都的命令下,以使者之身份出发向张世杰招降。
但是当孙安甫见到张世杰之后,却说道:
“蒙元势大,我本无缚鸡之力随上官投之,虚与委蛇,在唆都麾下任一刀笔吏,但是前一阵子看到唆都在兴化军城之虐杀我大宋子民,实在令人痛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借这次唆都让我来劝降的机会,愿重归大宋,为大宋而尽力。”
于是孙安甫就这么在阵中被安置下来,还时常追随在张世杰的身边充任秘书的角色。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张大人何苦忧伤如此,下官觉得,看开点,这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孙安甫劝慰道,却是眼中精光闪烁,张世杰的心境变了,以他对张世杰的了解,张韩此次就难逃一死,就算是亲儿子,张世杰也杀了,偏偏一个侄儿被警告了一番后,又放走了。
难道他是在为自己的退路做准备?
还是再给自己的子孙亲朋铺路?
捏捏缝在内衣中的身份文书,看来,是时候回归大元了,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功劳在身了,知道了崖山行朝水源的位置,只要切断水源,崖山行朝的水军大寨,就是一个笑话。
而且,最大的秘密就是,大宋的皇帝竟然不在崖山,而在琼州,好一手偷天换日、一叶遮天。
大军在这里吸引了江南近六成的兵力,但是围攻的却是一个虚假没有皇帝的行朝,要不是最近一段时日,经常跟在张世杰的身边,这个秘密,他也不会知道。
看来长时间的考验,张世杰已经对自己失去了警惕了。
但此时,正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若是出去晚了,天大的功劳被别人得到,那么自己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原来这孙安甫,压根就是来捞功劳的,并不是真正的忠心于大宋,他忠心的也不是蒙元,压根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忠心的是自己而已。
这一点张世杰没有看出来,当然,赵昰就算是上网查询,也不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就知道崖山行朝的水源突然被切断,具体怎么被切断的,天知道,蒙元将其归功于天命,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这么卑鄙过。
在琼州,文天祥直接回到了琼山县,为什么这么快,因为他本身就在赶回的路程之上。
因为杜浒带着兵卒走了,自己终于算是交接完成,下一步,就是向皇上畅所欲言,实现自己胸中抱负的时刻。
傍晚,琼山县衙,刚从甲子镇回来的赵昰,脸色亦是不愉,钢铁的质量,还是达不到真正可以铸造火铳的标准,气泡太多,炸膛率偏高,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冶炼时的纯度问题、火力问题,都是需要解决的,在琼州,森林资源还可以,矿产资源也行,但是冶炼的环境确实不是太好。
甲子镇的煤炭,就算是炼焦,火力还是达不到啊。
怪不得在资料上,都是将石碌铁矿的矿石运输出去冶炼,但是杜浒那边现在安定下来了吗?带去的工匠是不是正在按部就班的建设着新的营地和作坊?
煤矿去探测了吗?替代傀儡没有去琉球,不知道杜浒那边能不能看懂地图......
正在想着问题,抬头突然看到了同样正在想问题的文天祥,不由的一脸惊喜,稍作洗刷,便吩咐巧儿准备酒菜,他要和文丞相谈论一些问题,同时,让接替郑虎臣首席侍卫的胡巍,前往甲子镇请赵与珞回来,还有在七星岭驻守的苏刘义,也要喊回来。
这次尽量的集思广益,有很多事情,需要拍板决定了。
当然在此之前,出于对于文天祥的尊重,还是将杜浒的去向,以及作用做了说明,同时请文天祥吩咐自己府下所属,尽量的去治理琼州的各州县,以安稳琼州的民心。
文天祥欣然答应,对于皇上这种不冒进,而是先寻退路的举止,他是打心眼的感到佩服的。
天下是赵家的天下,官家的心稳,大家的心思才能稳当,而目前,面对千疮百孔的大宋江山,只有人心稳了,才能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