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现在退兵?”
杨忠瞪大了眼睛,看着犹如一头暴怒的猛虎一般。
吓得前来送信的传令兵退后了一步。
“大将军,柱国大人军令如山,有什么事情,回去以后您都可以当面跟他讲。
但,撤出北中城不容质疑。”
“我……”
杨忠此刻真是气得想骂娘。
河阳三城一旦攻破,洛阳北面将无险可守,接下来就是跟王峻在金墉城直接厮杀。上次无法攻下的洛阳,现在唾手可得啊!
“唉!你回去吧,今夜我就带着大军撤出北中城!”
杨忠十分不甘心,但是他相信独孤信。
没什么不信的,自己的长子杨坚娶了独孤信的嫡女独孤伽罗,对方就算要坑人,还能坑自己头上不成?
不存在的。
一定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大事。
入夜,北中城的城头灯火通明,旌旗猎猎,看起来一副防守严密的模样。
结果坚守潭中城的北齐守将段深,第二试探性的派兵冲过吊桥,来到北中城的城头,却发现那些穿着西魏军黑色军服的,都已经换成辆草人。
杨忠来的匆忙,走得干脆,走就走完全没给北齐军反杀的机会,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一口气徒弘农城!
一回来,杨忠见到面色淡然的独孤信,心里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独孤信的样子毫无愧疚之色,一定是出了非常不好的大事。
“去签押房,有话我想跟你好好道道。”
独孤信走过来帮杨忠卸甲,这算是很亲厚的表现了,杨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两人合作多年,也没多想。
一同来到签押房里,独孤信掏出高伯逸写给自己的,连落款都没有的密信,递给杨忠道:“你先看看再,你跟高伯逸见过面,应该更明白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或许你能多读出点东西来。”
杨忠微微点头,他满脸灰尘,根本来不及去洗,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也有点憔悴。或者是从紧张中松弛下来的那种疲惫。
“周代魏么?”
杨忠想起长子杨坚写给自己的信,这风声在长安愈演愈烈,看起来有鼻子有眼的,极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而元氏族人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整就往八柱国元欣那里跑。
元欣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但他往朝廷里推荐的人才,都是庸才和酒囊饭袋!这究竟是蠢笨如猪,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保之策呢?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长安果然是风起云涌啊。”
杨忠轻叹一声,有些明白独孤信是怎么考虑的了。
在这个时候,保存实力,比攻城略地要重要得多。
“这只是信的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让你看。
不看还好,看了你也进了旋涡,唉!”
独孤信虽然嘴上这样,但还是坚定的将信交到杨忠手里。
“废除八柱国?此番战争是为了削弱我等的嫡系?”
杨忠实在是被高伯逸的信所惊骇到了。
“高伯逸在宇文家有密谍,层次还不低,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些消息我们都不知道,他却知道了,你可笑不可笑!”
独孤信冷哼了一声,对宇文护过河拆桥的行为极为不满。
八柱国名义上都是平起平坐的,虽然大家都认宇文泰为共主,但他们其他几个柱国,实际上地位都是远远高于其他朝臣的。
哪有废除就废除的道理?
这就好比一个公司八个人合伙开的,公司做大了,结果只有其中一个人成了老板,其他人都成了打工仔,美其名曰“业务经理”。
换做是你的话,你干么?
“如果高伯逸那子的消息是真的,只怕此番宇文护获胜,回长安就会大刀阔斧的改朝廷的制度啊。
这不就是……可能会夺我们的兵权?”
杨忠沉声问道。
“不是我们,而是我。当然,你肯定也会受影响,谁让你家杨坚娶了我家的伽罗呢。”
独孤信虽然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冷。
“你想兵变?”
杨忠脸上出现骇然的表情,像是头一次认识独孤信一般。
“想哪里去了,兵变自然不可能,不过坐以待毙也不是事。”
独孤信将手里把玩的一支木质令箭折断,恨恨道:“我们就在弘农城按兵不动,看宇文护要玩什么花样!”
“好!不过宇文护派人来询问怎么办?”杨忠觉得这事不好交代。
“就我们孤军深入,十分危险。齐国已经反应过来了,潭中城的防守十分坚固,因为害怕被合围,所以我们退回了弘农城,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问题其实都是靠一张嘴去,独孤信没问题,再加上他是八柱国,又没有损失兵力,其他人能什么?
西魏那支插在北齐胸口的刀,无声无息就消失不见,好像就像是从来没来过一般,雁过无痕。
……
邺城的高伯逸自然不知道他一封信就“吓退”了企图自保的独孤信。
此刻他在邺南城的太极殿上,一堆朝臣们在吵架,就差没拔刀互砍了。
邺城作为经济中心,所谓禁军一直都是花架子,北齐的武力中心在晋阳,大部分鲜卑人也在那边。
现在,邺城这边也要建立起一支能拉出去打仗的禁军(目前邺城的城兵,很少外派离开周边地区),甚至要跟晋阳那边分庭抗礼。
如此怎能不让那些中枢朝臣们欢呼雀跃?
这可是北齐中枢第一次摸到兵权啊!
“都静一静,静一静!”
高洋从龙椅后面拿出环首刀,用力拍打着地面!
呃……这刀从哪里来的?
诸位朝臣一愣,发现高洋脸色都黑了,连忙闭口不言。
“退朝,襄阳王留下,平原王留下。”
高洋懒得跟这些人聒噪,直接散朝。
等人走光了,高洋沉声问高伯逸道:“你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就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不这样的话,那些人又觉得什么事情都绕过他们,心里肯定不爽。现在就不一样了,机会已经给了,但是没抓住,能怪别人么?
“陛下,一言九鼎的,从来都是一只猛虎,而不是一群麻雀。”高伯逸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一句。
“得好,那你,要怎么做?”
“陛下,奏疏在此。微臣刚才不话,不是没话,而是时机未到。”高伯逸将奏疏交给高洋,然后退后一步拱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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