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为什么还没来?他不是说今夜带着人过来的么?皮景和为什么没有派人来跟我联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天已经大亮,高浚已经在院子里呆了一个晚上没睡,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阿郎,这是怎么了?”高浚的王妃陆氏关切的问道,她也是几乎一夜没睡。“你不懂的,你不懂的,我们都快要死了,你,还有我,还有这里所有人,都会死!”高浚像是神经质一样到处走来走去,他心中已经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或者说,种种迹象表明,高睿要么背叛了高氏一族,要么……已经兵败身死。至于他是怎么败的,为什么邺城一点动静都没有,高浚也不知道,他现在连王府都不敢出,貌似外面是龙潭虎穴一般。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大概……也没办法回来了,应该不是死了就是跑路了。正在这时候,王府木质包铁的大门,似乎是在被什么东西撞击一样!“当!”厚实的门板发出一阵颤抖的声音,似乎砸在高浚的心头一样。“快,快躲床下面!”高浚急忙将陆氏推到卧房里面,第二声撞门就开始了。“当!”还听到“咔嚓”的声音,大概是门栓断了。“来了,来了,来了!”高浚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至于他府里的那些下仆,早就跑得没影了,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已经逃走了。那些护卫,也走得一个都不剩下。甚至于这些护卫里面有没有高伯逸的卧底,都难说得很。毕竟,收买自己身边人的代价,真的好低,并不需要多大周折。“哐当!”大门被撞开,“无数”穿着灰色麻衣,拿着横刀的“流民”冲进院子,见人就砍。他们中为首的,是一名魁梧的汉子,看到高浚,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他面前。“为什么会是你?”高浚面无表情的看着脸上写满了尴尬的皮景和问道。“因为我想活下去,我的家族,也想活下去。”皮景和满脸苦涩的说道。“高家已经不能让你活着了么?”高浚轻叹一声问道,此刻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现实摆在眼前,皮景和已经给出了答案,他不是选择袖手旁观,而是选择了……亲自下场当刽子手。以高氏的鲜血和人头,换取新主人的信任。看上去,像条狗一般。可是,如果换他到皮景和的位置,说不定,下手会更狠!罢了,随他去吧。高浚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说道:“皮将军,在下有最后一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皮景和摇摇头道:“不能,陆氏要交给高都督处置,恕在下无能为力。”统治者们喜欢做什么,皮景和从高欢看到高澄,再看到高洋,乃至今日高伯逸。这种游戏规则,他实在是不要太熟悉。“算了,都是命,你动手吧,我在地下等着你来。”高浚已然认命了。这话说得皮景和浑身一颤。“动手吧。”皮景和对自己身边的亲兵低声交代了一句,转身便走,来到永安王府门外,看着已然升到半空的朝阳。“高睿,高浚……下一个会是谁呢?”皮景和喃喃自语的问道,王府内一阵阵的惨叫声,像是利刃在他心上割肉。……濮阳城北的渡口,对岸就是枋头。不过此刻黄河水暴涨,水流也很湍急,要过河,压力不是一般大。当然,过去个把人还是无碍的。此时此刻,高伯逸站在一叶扁舟上,准备独自渡过黄河。而他的贴身侍卫竹竿,却有些犹豫不前。“主公……现在过河,是不是会不安全?”竹竿有些疑虑的问道。“你不会游泳吧?”高伯逸笑着问道。“不是啊,主公,现在渡河,真的很危险,万一……”竹竿还没说完,高伯逸又问了一句:“其实你是怕水吧?”听到这话,竹竿赌气一般的上了船,高伯逸却见他脸都白了。“你看,我就说你不会游泳吧。”高伯逸揶揄道,竹竿扭过头不去看他,然而一见到水流湍急的黄河,竹竿那张马脸更白了。“船家,可以走了。”高伯逸大手一挥说道,满是豪迈之气。“好啊!”划船的老翁用长浆一推栈桥,小舟如同蚯蚓一般游动,朝着对岸驶去。此老翁驾船技术非常高超,饶是竹竿有些晕船,倒也还撑得住。高伯逸心中感慨,果然是行行出状元,有金刚钻才敢揽瓷器活。没点本事,这个时候渡河,那就是去送人头的。他忽然想到个笑话,于是逗竹竿说道:“古有一行商,入川,得苎麻、小麦、桔子、枇杷等物,取泯水归。行舟半,水急桨朽,桨折而顺水去,船夫急甚,问于商:今无桨而舟不得行,汝所携物多矣,可得一长直之物为桨?商乃宽言慰之:莫急,我有桔麻麦枇不知当桨不当桨?”说完他哈哈大笑,却见竹竿跟那划船的老翁一脸莫名其妙,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果然,跟这些人玩梗没意思啊。像李沐檀对这些梗就学得特别快,或者说,当一个女人的眼中只有你的时候,你的一切,她都会十分在意。本来气氛还挺好的,高伯逸这个笑话一出,弄得气氛反而沉闷起来。高伯逸担忧邺城家眷的安危,而竹竿等人则是不知道要怎么跟高伯逸这种脑子不在一个频道的主公交流。不一会,船居然已经要到对岸了。高伯逸对划船老翁说道:“船家,你这条船还真是够快的啊。”“高都督真是识货,老翁这条船,可是出了名的快啊。”老翁得意的说道。“所以沉也沉得快么?”高伯逸脱口而出问道。这话让竹竿一脸无奈,老翁也是感觉莫名其妙。“咳咳咳,没事,刚才只是说笑。”高伯逸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的样子。临走的时候,他将一块金子交给老翁道:“善水者溺于水,老翁回家去务农吧。”大概是觉得他很有意思,老翁反问道:“务农不是一样会死在田里么?跟掉水里淹死,区别大么?现在这世道,对我们来说,在哪里有区别么?”老翁问了一个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高伯逸愣了几秒,随即很严肃的点点头道:“现在是没有,不过以后,还是会有些区别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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