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在即,作为领兵大将,本应该是对作战计划了然于胸。然而,阳阿县城外的晋阳六镇大营内,各部主将却是有些一头雾水!因为此战除了知道是离此地不远的巴公原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就连哪一部做什么,都是一头雾水的,主帅段韶对此讳莫如深,几乎一字不提。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段韶下令将所有剩下的粮草制作成了干粮,然后砸碎了大锅,很明显一副要跟高伯逸拼命的样子。不成功,便成仁,根本就不考虑任何后路。这是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晋阳鲜卑大营突然鼓声大作,急促而响亮!“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像是敲在众人心间一样。哐当哐当哐当,一时间全是盔甲和兵器摩擦的金石之音。众将来到中军大帐,就看到唐邕站在段韶身旁,而段韶这位主帅,则是穿上盔甲,一身戎装的端坐在胡凳上,桌案前摆着一柄古朴的长剑。他大马金刀,双目如电,来回扫视着麾下众将!“綦连猛出列!”段韶高喊了一声。难道是被他知道了?綦连猛心中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出列,拱手大声应承道:“末将在!”他那浓密的胡须倒是遮掩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面色。“你率所部兵马,攻打敌军左翼。你乃是主攻,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灵活把握。”綦连猛走上前去,接过段韶的令箭,随即退回原位。表面上看他很镇静,但是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了。还好冬天穿得多,看不出来。“贺拔仁出列!”“末将在。”贺拔仁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负责中路,需严密防守。我有预备队在你身后为你助阵!”段韶“鼓励”贺拔仁说道。谁都知道贺拔仁早就不想打仗了,段韶现在说在身后助阵,言外之意很明白:你别逃跑,逃跑的话,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辣手无情!“领命!”贺拔仁咬牙切齿的说道,形势比人强,在现在这个场合,他没办法反抗,段韶甚至可以找借口拿下他。只有等上了战场,找机会再给对方好看。“莫多娄敬显出列!”“末将在!”莫多娄敬显站了出来。“你在左翼,只需要守住就行了,切莫仓促出击。”“喏!”莫多娄敬显上前接过令箭。“其余各部,作为预备队,由我亲自统帅。”预备队不是说不上战场,而是不作为第一波上前参战。“诸将各回各部,稍作准备,一个时辰以后,开拔去巴公原。莫多娄敬显为前军向导。都散了吧。”轻轻松松的分配完成,段韶稍稍的松了口气。“完全猜不透高伯逸会怎么部署。当然,他应该也猜不透我会怎么做。”段韶轻叹一声,脸上再也看不到刚才的自信满满。他并没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撒豆成兵,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那就是在赌咯?”唐邕也有些颓丧,没想到此战居然要碰运气,靠猜。“确实如此。其实,我的中军才是最虚的,预备队是布置在左翼和右翼,其中右翼是我本部人马。你说高伯逸会怎么部署呢?”那个小贱人?唐邕实在是想不到高伯逸这厮会玩什么花招。“走吧,去大营里走走。”段韶站起身,走出大帐,那背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悲壮。……“此战的话,我原本打算主攻两翼,吸引段韶的人马攻中路。但是呢,段韶也可能跟我一个想法,所以他的中路有可能会很虚。那么,我到底是攻打中路呢,还是打两翼呢?”在桌案上摆出来很多铜钱,模拟军阵的样子。用麻线穿过铜钱中间的孔,当成是连成一串的箱车。“我们中间是箱车,段韶应该不会那么傻,直接来冲阵的。”杨素指着铜钱说道:“不如,让中路主攻。”“但是,那样箱车就没有发挥应有作用了。”高伯逸托起下巴沉思片刻道:“你说得对。箱车摆出来,也可以是迷惑对手用的。但是那样两翼的压力就大了。”其实第一波如何,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打完第一波牌以后,马上就要上预备队来改变局面。而预备队一旦出动,你再叫回来的话,就跟淝水之战的苻坚一个下场了。也就是说,只要是预备队出动了,这场战争就进入了后半场,所能做出的战略调整,极为有限。“中路高长恭……真能靠得住?”杨素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对高家人没什么好印象。包括高洋在内,都是一群善于玩弄权术,但是打仗水平稀烂的人。“我们来做一个架设,如果高长恭崩了,那么中路会崩溃么?”高伯逸之所以现在和杨素二人讨论战局,就是因为此次战斗中,杨素是负责调度箱车阵的,起的作用,是“托底”。箱车阵的作用不在于进攻,而在于防守。一旦战线崩溃,那么箱车阵线会收缩成半圆形,将无处可逃的溃兵保护起来,在圆阵中重整旗鼓。所以对于高伯逸来说,高长恭打“崩溃”了,那一点都不影响战局,此战的关键,在于左翼右翼防止晋阳六镇迂回突击!更何况,段韶极有可能打到最后,都不派出预备队!甚至把获胜的关键,定在两军稍退后的夜袭上面。历史上,这种打仗暂时歇息,利用间隙一举击溃对手的战例,真是不胜枚举。甚至还有反转反转再反转的例子。“主公,您想好了么?天已经亮了。”杨素指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色说道。“不管了,调度就交给你了。我来负责两翼的防守。”高伯逸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在这里推算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到什么万全之策。似乎,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的,就是高长恭了。只要高长恭能够“超常发挥”,那么就不必担心初战失败。至于两翼,随他去吧,如果在两翼打不过,那么在中路一样打不过。到时候高伯逸再出来收拾残局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