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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5章 雪崩(2)

北朝求生实录 携剑远行 8898 2024-01-30 12:26

  “什么,你说他们不听我号令?”

  阿史那玉兹的声音有些尖锐,听起来,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突厥常驻长安的使节面有难色道:“入关中的乃是仆固部,乃是突厥九姓之一。他们实力相当雄厚,可汗也是希望借着齐国的刀,杀一杀仆固部的威风。

  至于可汗麾下兵马,聚集于晋阳以北,并不在关中。”

  这位使节跟阿史那玉兹也相当熟识了,只不过在他看来,眼前的阿史那玉兹,除了一张皮好看,可以给男人玩弄以外,一无是处!

  连最基本的状况都没搞明白!

  如果这位不是木杆可汗的女儿,他早就一耳光招呼过去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

  阿史那玉兹急切问道。

  “公主殿下,实际上,要担心这个问题的人,是宇文邕才对,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难道齐国入了关中,就敢跟我们突厥翻脸?呵呵,量他没有那个胆子。”

  使者肥胖的脸上,出现轻蔑的神色。

  “不,你不懂那个人的可怕,宇文邕害怕突厥,那个人是绝对不怕的。如果齐国得了关中之地,他一定会膨胀得不得了,要找可汗的麻烦,不行,不能这样……”

  阿史那玉兹有点语无伦次,整个人都陷入恐惧的疯癫之中,让这位突厥使者无法理解。

  “公主殿下,那在下就给仆固部写封信催促一下,您还请回吧,在这里呆长了时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位使者婉言将阿史那玉兹送走了,却并没有如刚才保证的那样,给仆固部写信。很显然,木杆可汗在临行前有交代,给仆固部写信,并不是他可以做的事情。

  ……

  位于汾河与黄河交界的齐军营地里,遍地死尸,大部分都是穿着黑色军服的周军。此时天已经亮了,昨夜周军的多轮进攻,以惨败告终。

  汾河上的齐军,利用计划焚烧粮仓的周军俘虏所提供的消息,发了假信号,并在粮仓不远的地方引燃木柴,迷惑等待信号的周军。

  宇文宪以为偷袭粮仓成功,齐军救援火灾必定混乱不堪,于是吹响号角,大军从西、北两个方向突袭齐军大营,全军压上。

  这一战杀得昏天黑地,齐军在斛律光的指挥下,逐步后撤,逐步聚拢阵型,并排除精骑击溃了早前就从北面突入大营的贺若弼所部。

  打出了一记漂亮的右勾拳!

  这支精骑在斛律光的带领下,绕到周军背后突袭,猝不及防之下,陷于齐军大营的周军瞬间就溃不成军了!至于还未突入大营的周军,在宇文宪等人的带领下,退入蒲坂城。

  整个战斗,高伯逸甚至都没有走出帅帐,更没有下达任何一道军令。他将此战完全交与斛律光和张彪二人负责。

  斛律光负责带兵反击,张彪负责大营的组织防御,双方的配合,竟然比高伯逸指挥的时候还要默契。

  齐军大营正中央有一个“高巢车”,高有五丈,设有箭塔,专门用于大营侦查预警。此时此刻,有一个穿着周军黑色军服,盔甲都已经被脱下,全身都是片状红色干涸血迹的年轻人,被捆在粗大的木杆上。

  他低着头,面色灰败,身上的血迹虽然不少,但很显然都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

  “大都督,昨夜周军溜得太快,宇文宪,韦孝宽等人,末将一个没抓住,实在是惭愧。”

  斛律光脸上带着些许讨好和不易察觉的得色,小声在高伯逸耳边说道,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神策军武将,各个都是趾高气扬,扬眉吐气的模样。

  昨夜那一战,实在是打得太“舒服”了,简直就像是平日里的“科目演练”,完全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在熟悉的营地,跟熟悉的战友袍泽配合,布置好了防御的各种器械,殴打冒失闯入营地的周军,跟大人殴打小朋友差不多。

  虽然不值得夸耀,但那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大都督,我们昨夜就抓到一条大鱼。嘿,这家伙挺能打的,我们愣是出动兔头军才把这家伙擒下。”

  木杆子旁边,张彪一脸笑容的对着高伯逸拱手说道,然后用手拍了拍捆在柱子上装死狗的年轻人,打脸打得啪啪响。

  “别装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高伯逸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贺若弼,其实心中有点想给他一刀的冲动。

  “哟,这不是贺若少将军么?我怎么记得,你我好像还有一箭之仇啊!”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话说完,他身边一大堆亲兵同时利刃出鞘,铿锵之音响彻云霄!

  低头装死的贺若弼差点吓尿了!

  他娘的,当年南阳那一箭,是射得爽了,谁知道现在要被人拉清单。

  现在到底是认怂好,还是把罪责都推到宇文邕身上好呢?

  贺若弼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他才小声强辩道:“当年各为其主,皇帝下令让我射,我也不能不射啊。”

  “你这么喜欢射,当年怎么不射墙上?”

  高伯逸面色不善的问道。

  站在人群不显眼处,装成透明人的郑敏敏,噗嗤一声,险些笑出声来。她现在可一点都不纯洁了,毕竟那么辣那么黄的小黄文都写了,能纯得起来么?

  高伯逸隐秘的调侃蔑视,郑敏敏自然听得出来。

  这句话贺若弼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他没法接啊,还被人捆着呢,要装大尾巴狼,也不是现在装啊。

  “落雕都督?”

  高伯逸侧过头看了斛律光一眼问道。

  落雕都督是斛律光当年的绰号,因为他箭法超群,被人起了这么一个绰号,其实斛律光一直都对这个名字不以为然。

  既然是落雕都督,那就说明只是会打鸟而已,这对于一个立志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甚至统帅来说,是个好名字么?

  那是笑话他只有匹夫之勇而已!

  “当年末将乃是军中小将,故而有此绰号,不足挂齿。”

  斛律光拱手行礼道,低着头十分谦逊。

  “贺若弼杀我了不少好儿郎,先给他戴上头盔。”

  高伯逸看到亲兵将贺若弼的头盔从地上捡起来戴在头上,于是远远的指着他对斛律光说道:“明月先射他的头盔吧。”

  诶?

  贺若弼愣住了。

  特么的,高伯逸这碧莲也太会玩了吧!

  贺若弼在心中疯狂咒骂高伯逸,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都不止,结果脸上却不敢显露出半点不满。

  斛律光一脸错愣看着高伯逸,不知道自家主帅到底想玩什么。很明显,现在是收拢人心的时候,杀了眼前这位将军,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强化周军残部的抵抗之心。

  “大都督,这……”

  “叫你射你便射呗。记得,射头盔,别射人。当然,射死了也就死了吧,那是他运气不好。”

  高伯逸无所谓的说道,似乎是在鼓励斛律光:你玩砸了有我兜底。

  被捆在柱子上的贺若弼很想对着高伯逸吼几句。

  老子不就是把你的情妇射死了嘛,你至于要这么玩我么?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砍我一刀啊!

  有几次他都几乎要把话骂出来了,最后求生的**,让自己生生的忍住了。

  骂出来爽是爽了,但是看起来,高伯逸一定也会让自己死得很爽,甚至死得很不爽!

  而忍住不骂,赌斛律光的“手气”,貌似还可以期待一下。

  听说斛律光箭术很好,应该是真的吧?不会是韦孝宽这厮编出来的吧?

  一时间贺若弼想起了很多往事,但他压着自己,做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愣是咬着牙不叫苦,不求饶。

  郑敏敏兴高采烈的接过李达递过来的弓箭,然后将其递给斛律光。

  贺若弼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斛律光背后的那张大弓和特制的箭壶,又看了看斛律光手里那把齐军制式弓箭,顿时有些怀疑人生。

  用熟悉的弓,准头不是好点么?对吧?

  他眼球都要凸出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斛律光,从背后的箭壶里拿出一支箭,搭在制式弓箭上,闪电一般射出!

  贺若弼顿时感觉身形一顿,头盔竟然被射掉了!他发髻散开,披头散发的呆滞了。

  “来人,给贺若将军松绑。赏斛律都督棉布券十张。”

  高伯逸也轻轻松了口气。

  万一把贺若弼射死了,事情可就大条了。以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将人射杀,会激起周军内部的强烈抵制。

  当然,如果没把人射死,则可以显示出他高某人“心怀宽广”。

  绑着射箭,说明恩怨分明。

  没把人射死,则是说明高都督识大体,心有沟壑。

  结果不同,给外界的解读,也是截然不同的。

  原来,我就值十张棉布券么?

  贺若弼脑子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看着高伯逸领着众多将校走了。

  李达瞪着眼睛过来给他松了绑,却见贺若弼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问道:“将军,一张棉布券,可以换几匹布?”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不理这个神经病,直接走人了,可惜李达也是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

  “嘿,一张券,十匹布而已。况且,棉布的款式跟丝绢不同,要比丝绢的款式窄。你也就一百匹布的命,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们打一次仗领赏都不止这个数。”

  李达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贺若弼的肩膀,屁颠屁颠的朝着高伯逸离去的队伍奔去,将贺若弼一人晾在一边。

  神策军中各部都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完全没人把贺若弼当回事,就当眼前没这个人一样。

  贺若弼这才感觉到,或许在某些人眼里,蒲坂的周军已经败了,破城只在早晚而已,所以人家根本就不担心你逃跑。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轻视,又不想再多惹是非。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要是再莫名其妙丢掉,到了地下,都无颜见祖宗。

  ……

  一路奔逃到蒲坂,清点了下人数,少说折损了一万多人。大将折了贺若弼,偏将校尉更是损失了许多。蒲坂城头的签押房里,宇文宪恨恨的将头盔砸在地上,已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失败了。

  整个蒲坂城里,不说别人,就说那些领兵的将军们,有多少人,是真心在出全力的?

  就不说他们会不会通敌了,哪怕不通敌的人,只怕也是出工不出力,能磨一天算一天吧?

  自己预先在汾河两岸准备的一支“奇兵”,没有跟任何人通气,齐军是怎么找到那些人的?

  宇文宪反思了一下,这次进攻之所以不成功,那是因为自己这边所有的动作,都在敌人的预料之下,并且,已经提前做了应对。

  至于深夜从敌军粮仓出传来的错误信号,想必也是高伯逸察觉出了自己的战略意图,并且将计就计反杀一局罢了。

  若是不能保证突袭的突然性,那么,实力雄厚的神策军,显然是不担心自己这边搞手段的。

  宇文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签押房里,来回走动思索,越想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按道理,齐军没有可能每天晚上都这么准备。哪怕他们能知道自己的战略意图。

  这就好比说你知道有个江洋大盗要去你家偷东西,可是,你没办法料到他会哪一天光顾。

  或许在今夜,也可能是明年。如果对方不来,你就一辈子在枕头下面放把刀?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宇文宪可以判定,自己军中,一定有暗地里给高伯逸提供具体信息的人。

  甚至不止一个!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破敌前夕,比如说一天以前,三天以内等等这样的时间里,高伯逸那边就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

  人家不过是枕戈待旦几天罢了,这点成本完全消耗得起。昨夜极有可能是高伯逸知道周军进攻的时间,却不明白具体的进攻手段。

  总归不过是个以逸待劳罢了。

  “唉!”

  宇文宪长叹一声,损失了这么多兵马,原本以点构线,积极防御的战略,恐怕会因为缺少兵力而难以进行。

  齐军的绞杀战,只怕已经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大鼓敲响,宇文宪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大军集结的战鼓,而是用于各城和哨所之间联络的大鼓。

  “都督,齐军已经从北面渡河,开始拔除我军据点了!”

  门外传来亲兵焦急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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