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伯逸率领神策军和其他各军与晋阳六镇死磕的时候,高孝珩蹲在洛阳动都不动,既不给神策军提供支援,亦是断绝与晋阳那边的往来。就像是两边打生打死都跟自己无关一样!当然,高伯逸和神策军笑到了最后,派人来洛阳支会高孝珩的时候,这位北齐的王爷,高澄的次子,表现得极为热情。在盛宴款待了使者之后,非常顺从的接受了高伯逸命人送来的“军令”。其实这道“军令”说简单也很简单,那便是晋阳六镇虽然大败,但却有不少漏网之鱼,比如说提前一天就离开战场的唐邕和他的亲随!这些人只有可能走洛阳一线。那么,请高孝珩眼睛放亮一点,不要把人放跑了。唐邕这个人智谋出众,而且熟悉北齐军政体系。他若是叛逃到北周,危害极大!高孝珩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看到疑似唐邕的人,绝对第一时间就送去邺城。不过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无从得知了,毕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可不是白说的。……破败的洛阳,哪怕多年慢慢修缮,也还是有不少断壁残垣。在一间荒废了的院落里,冉冉升起了炊烟,给这里冷清的氛围增添了一丝人气。某个穿着华丽衣衫的贵公子,悠然自得的朝这个破败院落而来,推开虚掩着的院门,然后就看到一个下仆,正在有炤台的厨房里忙碌着。他正是坐镇洛阳的北齐王爷高孝珩!高孝珩走到一间厢房门前,悄悄推开,只见里面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文士,眼眶深陷,胡须也没有修剪。看起来毫无风度,就跟个糟老头子差不多。“风采翩翩,器宇轩昂的唐邕唐道和,如今也落魄成这副模样了,说出去谁信啊!”高孝珩面带讥讽的啧啧感慨了一番。如今的唐邕,用丧家之犬来形容,都是抬举他的,应该叫掉到沟里面的狗还差不多。可以说高孝珩从未见过唐邕落魄到现在的地步。“我只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你若是看不到这一点,为何还要放过我,将我交出去不好么?”唐邕对着高孝珩冷笑,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高孝珩也不过是图嘴巴过瘾罢了,他要是真想搞事情,把自己交给高伯逸才是正理。不过那样的话,他就变成一条追着骨头到处跑的狗了,顶着一个王爷的头衔何其讽刺。看到高孝珩不说话,唐邕继续刺激他说道:“你觉得我可怜,呵呵,我还觉得你可怜呢!我去周国,一样是条汉子,娶妻生子,十年之后又是立于朝堂之上。可你呢?没了齐国,你能去哪里?”听到这话,高孝珩死死的握住拳头,压住怒气不去痛殴唐邕。确实,这个时候跟唐邕较劲,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就慢慢去想吧。你以为高伯逸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当个辅政大臣,然后等着小皇帝长大,把他架空然后干掉?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他比你大不了几岁的,而且看起来他身体还不错,也能骑马打仗。你想熬死他?没有这个可能。在此之前,高氏皇族就被他铲除了。”唐邕玩味的看着高孝珩,只见这位王爷的面色渐渐阴沉起来。很明显,唐邕的话语是说到了高孝珩的心里。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高孝珩一直都很忌惮高伯逸。与缺乏政治头脑的高长恭相比,高孝珩在这方面的天赋是不缺的。他只是缺乏名师教导,也缺乏了风雨中的历练而已。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也都怪高澄死得太早。如果高澄还活着,那么肯定没高洋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有高伯逸的事情了。这些,都是一环扣一环的。说到底,现在再讲这些,都已经晚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还能怎么做?”高孝珩沙哑着喉咙问道。其实他现在的问题,不是害怕,而是……迷茫。没错,就是迷茫,不知道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现在高氏皇族式微,而高伯逸异军突起,如今已经解决了晋阳的“叛乱势力”,齐国国内,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试问,手里并无一兵一卒的高孝珩,如何去找高伯逸的麻烦?他是洛州刺史,确实不算没有一兵一卒。然而,那些军队是朝廷的!不算属于他本人的!而现在,邺城中枢就是高伯逸,高伯逸就是邺城中枢。高孝珩手里的那点郡兵,且不说战斗力如何,关键是只要一道圣旨,就能将他的兵权剥夺。试问,所处如此恶劣的环境,他要怎样才能破局?如果没有外力因素,这个局是无解的。这其实跟历史上北齐后期的政局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皇帝高玮很无能,所以他不得不更加依赖军事上的绝对支柱斛律光。而为了拉拢斛律光,他不得不娶斛律光的女儿为皇后。但是斛律光的女儿成为皇后,又进一步扩大了斛律氏的权力,使得高玮更加依赖斛律光。这就是一个无解恶性循环。只不过,如今的政局,需要将那个时刻的斛律光换成这个时空的高伯逸,那么,就好理解了。高伯逸掌控着北齐的禁军,最精锐的野战部队还有钱粮的来源,邺城和两淮之地。如果北周或者南陈进犯,那么出马的人只能是高伯逸。所以无论是“事不关己”的高孝珩也好,还是有名无实的儿皇帝高潜也好,都需要高伯逸来维持齐国的局面。破局可以,比如历史上的高玮杀斛律光。只是结局就比较难看了,前车之鉴已经摆在那里。正因为如此,高孝珩才会感觉迷茫。他现在甚至担心高伯逸突然暴毙,比如说死在女人肚皮上,然后齐国政局大乱!这种情况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你让我去周国,我在那边布下一个局,然后你想办法支走王峻,这个局就成了。”唐邕面不改色的说道,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布局?”“只有齐国和周国都持续弱下去,你才有生存的空间。不要再回邺城了,回去那边也是牢笼。”唐邕的话,深深的印刻在高孝珩心里,他良久都没有说任何话语。“知道了,王峻最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我今夜就掩护你出洛阳城,你直接去周国的弘农城,从潼关入关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