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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海州城头上,李元庆原本刚刚准备要睡下,这突如其来、仿似地裂山崩一般的雷鸣声,却让他猛的一个机灵,一下子从简易的铺盖上跳起来。
旁边,睡的正香、正在鼾声不断的陈忠,也骤然从美梦中惊醒,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元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元庆脸色一片阴沉。
他千算万算,考虑到了后金军可能会用上的各种攻城方式,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天爷竟然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在这后金军即将要攻城的时刻,竟然下起雨来,还是这般激烈的大雨……
“大哥,情况有些不妙。走,咱们出去看看。”
说着,李元庆率先大步冲出了城门楼子之外。
陈忠也反应过来,忙提起他的佩刀,也急急冲出了门外。
这时,大雨已经非常大了,噼里啪啦的简直就像是倒豆子,即便有火把火光的映衬,能见度却一下子变的极低,也就能看清七八步之外。
李元庆刚刚走到城门的阶梯前,上面便有传令兵急急过来禀报:“将军,鞑子开始填河了。他们要攻城啊!”
“狗日的!走!”
李元庆狠狠啐了一口,大步冲上台阶。
陈忠也急急冲了过来,忍不住指着天空大骂道:“老天爷,你不长眼啊!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听着陈忠在身后骂骂咧咧,李元庆的心神反而沉静了一些。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把老奴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一遍,也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冷静应对。
来到城头上,这边值守的士兵们也有些慌了神,大雨这么大,鸟铳根本没有办法开火了,即便鞑子的身影就在城下十几步之外,正拼命的往护城河里填沙土袋,但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
“将军,鞑子速度很快。照这般事态,怕用不了一会儿,他们就能把护城河填起来了。”
“将军,北面一里有鞑子填河。”
“将军,南面半里有鞑子填河。”
“将军……”
很快,越来越多的传令兵,将周围的信息,迅速传递到了城门楼子附近李元庆的所在地。
陈忠已经有些急了眼,也顾不得漫天的大雨了,快步来到李元庆身前,大呼道:“元庆,这雨太大了,火器肯定是不好使了。可令长枪兵和刀盾兵先顶上去,把鞑子推土的几个点卡住。雨肯定会越下越大,鞑子填河不可能太稳当,咱们放一批上来杀一批!”
李元庆用力点点头,大呼道:“让段喜亮守北面,给老子盯死了!若有半分差池,让他提头来见我!许黑子,顺子!”
许黑子和顺子就在不远,忙急急赶了过来,“将军。”
李元庆本想让顺子去盯着南段城墙,但想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对许黑子大呼道:“黑子,南面我就交给你了!死也给老子顶住!”
众人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许黑子跟随李元庆这么久,何曾像是这般狼狈过?忙大呼道:“将军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些狗鞑子,还翻了天了!弟兄们,跟我走!”
“是!”第三千总队的几十名亲兵,忙快步跟着许黑子急急朝着南面奔过去。
“顺子!”李元庆大呼道。
“卑职在!”顺子也有些急了眼,但李元庆不发话,他也不敢乱来,只能在这等着。
“你赶紧带人把悬户撑起来,让鸟铳兵附身在悬户底下,看多少鸟铳还能用!给老子干死狗日的!”
“是!”顺子也反应过来,赶忙招呼亲兵,令亲兵招呼士兵,开始收拾城头上的悬户。
悬户都是破棉被,加之各种破兽皮、牛皮之类的抗造物件缝制而成,怎么坚固怎么来。
可惜,这些悬户大多都有不少破洞,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它们本身就是防御工具……
此时,悬户防雨效果虽然说不上太好,被雨淋湿后也极为沉重,但这却是城头上唯一能防雨的手段了。
鸟铳兵们谁也不敢怠慢,赶忙拼命将悬户撑起来,藏身底下,看看究竟谁的鸟铳还好用。
随着李元庆的大声呼喝,一道道指令迅速被通传下去,原本有些飘忽的城头上,稍稍稳定了一些。
陈忠也是大声呼喝,召集他的刀盾兵和长枪兵上前,填补长生营儿郎们余出的空位,鸟铳兵则是也帮着长生营的鸟铳兵们支撑悬户。
不多时,顺子急急奔到了李元庆身边,“将军,还有两三百杆鸟铳能用。把他们安排在哪里?”
李元庆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城头这边,尽是长生营的鸟铳兵就足有两千多人,但此时,竟然只有这么点鸟铳可用了,这他娘的真是……
太依赖火器,尤其还是火绳枪,果然还是有着致命的弊端啊。
李元庆忽然想起了孙承宗那句话,“元庆,别的我倒不担心,只是你这一路,实在是太顺了啊……”
关键是悬户撑起来,势必要占掉不少空间,长枪兵和刀盾兵就没有足够空间发挥了,只能将这些宝贝的火力安置在后金军登陆点的两侧,把登陆点空间的区域让出来。
李元庆忙对着顺子耳边大声吼着说出了安排,顺子赶忙去忙活。
这时,身下不远处的护城河已经被后金军截断了。
海州城护城河的水是流动的,初时填河很难,但一旦有一段被截住,阻隔了河流,其他地方的填河就简单了。
陈忠不由狠狠啐道:“元庆,狗日的速度很快啊!咱们不能再吝惜火力了啊!”
李元庆重重点点头,“来人,令鸟铳兵全速开火,别让他们这么顺利冲过来!”
“是!”
传令兵赶忙急急上前传令。
很快,‘砰砰砰’的鸟铳嘀鸣响起来,只不过,不到三百杆鸟铳,显然无法形成规模,声音零零碎碎的,让人听着就没底气。
而且加之这般大的雨,鸟铳弹丸的准心不仅失去了不少,威力也是大打折扣。
这些顶在前面的后金军,基本都是双甲、甚至是三甲的精锐,身上早已经被大雨淋湿,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防护。
除非中要害,否则,鸟铳很难对他们造成直接的杀伤。
城墙下不远,阿敏正在亲自督战,他很快便发现了这个情况,忍不住哈哈大笑:“勇士们,冲,冲啊!明狗子的鸟铳不好使了啊!现在还不如烧火棍呢!快!!冲上去!活捉李元庆这狗贼啊!”
城下这些后金军士气顿时大振。
他们早已经准备多时,一个个养精蓄锐良久,即便被大雨淋湿后身体很沉重,却是如同野兽般呼吼着,顺着刚刚搭建好的支点,架起云梯,不要命的朝着城头上冲过来。
陈忠已经忍不住了,亲自去那边督战,大声呼吼着,让长枪兵对这些冲城的鞑子形成压制。
但大雨太大了,不但视野不好,长枪兵、刀盾兵的身体,也都被大雨淋湿,无形之中便沉重了不少,再想形成之前那般如同行云流水的配合,显然很难实现了。
这种时候,只能是依靠个人胸中的血气和武勇了。
这些鞑子都是精锐,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有十几人已经冲上城头来,与守卫明军纠缠在一起。
大雨把双方的衣服都淋透了,能见度又不好,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只能根据发型、武器、和声音来判断敌我了。
一时间,整个城头上一片混乱。
李元庆这时却是愈发冷静。
‘每逢大事有静气’。一直都是李元庆的座右铭。
此时这般状态,便是手~榴~弹也不好使了。
主要是手~榴~弹完成爆炸需要一个引信燃烧的过程,但大雨实在是太大了,许多悬户已经开始漏雨,这就需要投手们必须掌控到一到两秒的精确时间。
但此时手~榴~弹的工艺显然无法这么精确,万一造成误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键是已经有鞑子冲上来,投手们根本无法完成准确的投掷。
想着,李元庆忽然冷冽的一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有太多保留了。
他的宝贝火油,只能提前上阵了。
原本,李元庆是想在正常状态,将鞑子聚集,来个燃烧~弹雨,火烧金钱鼠辫。
但此时,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了,而后金军又抓住了这个契机,李元庆也只能选择先将两军隔开,压制住后金军的势头,同时,也让明军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来人,上火油!快!不要吝惜!都给老子搬上来。”李元庆对着身边传令兵大声呼吼。
“是。”
这些传令兵怎敢怠慢?赶忙将命令迅速通传下去。
李元庆的火油都被堆积在城墙内侧的阴凉地里。
多是用松油封过的松木桶盛装,就跟后世的油桶差不多。
还有一部分,则是盛装在小西瓜般大小的陶罐子里。陶罐的口很细,就跟梨一般的形状,也就是李元庆精心研制的燃~烧~弹。
梨口里接上引信,一方面方便爆炸时积聚威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投手们能有个握力点,更方便投掷。
可惜,在这般状态,它们显然无法华丽的登场了。
城墙下早就有一千辅兵在这边待命,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是辅兵还是战兵了,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将一个个油桶和燃烧~弹搬上城头。
李元庆自也不会再吝惜,大声呼吼着,让士兵们将这些油桶中的宝贝,顺着城墙,倒在下面的护城河里水里。
不多时,与雨水混杂的浓浓火油味道,已经开始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
李元庆大声对牛根升呼吼几句,牛根升自是会意,快步奔到了一个悬户之下,用身体挡住风势,小心拿出了火石和被油布包裹的火折子。
经过了几分钟的努力,火折子终于被引燃,他又怎的还会犹豫?忙取出了一条燃烧~弹里浸了油的引信,小心点燃,狠狠的丢到了脚下的护城河里。
片刻,‘扑隆’一声,借着接连成片,‘扑隆隆’一片。
简直犹如火星撞到了地球,火油与火星子瞬间发生了反应,在一连片连绵的小爆炸之后,红红的滔天烈火,顶着这倒豆子一般的大雨,骤然在护城河上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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