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倒霉的汤贡生在杨丰发出这道命令时候,其实就已经被民兵从经山的某个石头缝里揪出来了。
五千多民兵在搜山呢!
别说他了,就连他手下那三百民团,也都没跑的了。
虽然丹阳民团的确出动三千多人试图营救他,这一点上姜家还是够意思,但问题是他被困住一片山区,这片山区南北四十里,东西也得二十里,中间虽然不能用崇山峻岭形容,但也全都是起伏的山丘,这样的环境里民兵们想要阻击民团简直太容易了。
实际上民团也打不过民兵。
姜家救他算仁至义尽,但又不是说必须要救出他。
这件事属于他和背后一帮流亡士绅的独走,对于丹阳那些还没被分田的士绅来说维持现状就好。
所以救援就是意思一下而已。
经山脚下。
“打死这狗东西!”
“剥皮实草!”
……
伴随着无数愤怒的吼声,已经完全无力自己行走的汤贡生,在两个膀大腰圆的民兵拖拽下,就像一条没了骨头的狗般,在那里惊恐的向前,浑身哆嗦着看着前方那些愤怒的面孔……
然后就是不断落下的老痰了。
当然也少不了拳头,耳光,鞋底等等。
还有颤巍巍的老太太,在愤怒的拿着簪子扎他。
也有拿针的。
就是纳鞋底用的那种针锥,至少五厘米长,大针比牙签还粗一圈。
“嗷!”
汤贡生被扎的发出惨叫。
后面他那些手下也在享受差不多待遇,他们惨叫声仿佛对他的回答,这支队伍就这样不断向前,然后沿途更多愤怒的百姓加入,连小孩都追着他们朝他们扔石头,倒霉的汤贡生很快就面目全非,甚至一只眼睛,都被一个小孩扔石头打成了熊猫眼。
说到底他们的行为性质太恶劣了。
虽然现在分属两方,而且的确分了他家的地,但打仗归打仗,战场上打不过死了谁也没怨言,可屠杀老弱妇孺算什么,简直丧尽天良,这种人完全可以说泯灭人性了。更何况原本都是乡里乡亲,被他们杀了的老弱妇孺里面不少都是过去和他们认识的,甚至还有几个算汤家宗族里的姻亲,这样都能下得去手,简直就是令人发指了。
“扒了他祖坟!”
突然人群中一个吼声响起。
“对,扒他祖坟!”
……
然后是无数同样的吼声。
这个真可以有,事实上对于这些朴素的乡民来说,能想到最凶残的也就是扒他祖坟了。
紧接着那两个民兵拖着他,在周围愤怒的人群簇拥中,向着他家的祖坟方向走去,说到底乡里乡亲,谁还不知道谁啊,他家祖坟就在这经山脚下,此刻这里聚集的男女老幼几乎无人不知。过去那可是本地最显赫的存在,平常就是动了一草一木都要被汤家抓去,然后不脱层皮是别想被放过,据说以前还有因为冒犯他家祖坟被逼死的。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扒祖坟无疑是除了死之外,最严厉的惩罚,甚至对于那些世家来说,有时候死宁可一个两个家族成员也要保住祖坟。
世家嘛!
没有祖坟,没有族谱,算什么世家?
不过这时候汤贡生倒是完全不考虑这个问题了,他在周围的老痰拳头和锥子之类围攻中只剩下哀嚎了。
而距离人群不远处,第五镇所属第二协,却在严阵以待。
“统制,敌军骑兵来了!”
第二协统制吴泽身旁参谋,用望远镜看着远处山顶挥动的信号旗说道。
吴泽深吸一口气……
“准备迎敌!”
他喝道。
在他前方所有士兵开始对自己的武器做最后检查。
这个协所属四个步兵营依然是三线阵,一个营在前,中间长矛方阵,三十六乘六的长方形,左右各十六乘六的火枪方阵,两个营在后,一线营后面空着,所以两个长矛方阵中间有间隔,两个长矛方阵外侧是三十二乘以六的火枪方阵,后面是作为备用的四十八乘六的火枪方阵。
这是替补。
一旦前面火枪手有损失,为了维持火力持续性,这些就会上前补充。
然后是三线。
也就是吴泽身旁第四个营,这是后卫也是作为预备队。
而在一线的正前方,则是他的旅属炮兵,总计十二门野战炮,炮弹重量两斤半。
这种火炮的确威力差些,但优势同样明显。
轻便。
总共也就才五百斤,在江南的环境可以随心所欲的机动,就是拆开后抬着走山路都行。
很快远处刚刚完成抢收的稻田中,大批骑兵的身影出现。
这也是他们的老对手,狼山镇总兵董承祺部下,但相比起上次,这支骑兵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三千,而且都是盐商们从山陕招募,实际上其中包括李汶的西北集团特意送来……
他们不会公然支持弘光。
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暗中为弘光朝提供支援。
说到底杨丰是官绅们的公敌,这一点无论南北都是一致的,北方不会蠢到引火烧身,但如果能把他剿灭在江南,他们一样会出力,再说弘光朝是给钱的,对于麻贵为首的西北将门来说,能捞钱又能灭杨,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西北将门里面还有不少和杨丰是不共戴天,或者说后者逼着他们不共戴天的,这些人当然非常乐意前来。
这支骑兵就是如此。
奉命前来营救汤贡生的骑兵们,迅速在收割后的稻田停下,然后以最快速度完成列阵。
他们在那里默默看着这边那些愤怒的百姓。
后者已经把汤贡生拖到了祖坟,正在快快乐乐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开炮!”
吴泽看着那些骑兵淡然说道。
参谋疑惑的看着他。
“他们越界了!”
统制很干脆的说道。
紧接着他的命令下达,最前方十二门野战炮立刻喷出火焰,炮弹在骑兵前方打出泥土飞溅,一枚炮弹甚至在地上弹起,然后正中一匹战马,这战马立刻悲鸣着倒下,骑兵们一阵混乱,但依然没有向前。
这些骑兵也就一千多点,虽然他们自信的确骁勇,但就为了汤贡生好像不值得进攻。
毕竟他们后面没有跟随着步兵。
“问问他们,到底打还是不打,别像群偷东西的野狗。”
吴泽说道。
参谋笑着催马赶到一线。
“到底打不打,别像群偷东西的野狗!”
一线紧接着响起士兵们整齐的吼声。
然后是哄笑声。
对面骑兵成功被激怒,紧接着数百弓骑兵冲出。
这些来自西北的雇佣军举着手中弓箭,以最快速度直冲向前。
几乎同时那十二门野战炮开火,两斤半重的铁球呼啸飞出,瞬间打在骑兵中,被击中的骑兵在血肉飞溅中倒下,而这边炮兵以最快速度擦炮膛,重新装填弹药瞄准,紧接着第二轮炮弹飞出。这种轻型野战炮的射速甚至超过火绳枪,欧洲三十年战争检验的结果,在步兵用火绳枪射出六轮子弹的时间里,三磅野战炮能够打出八轮。
所以排队枪毙时代大炮始终都是战场上决定性的武器,射程远,威力大,射速居然和火枪差不多。
甚至精度都更好。
试探性进攻的骑兵依然在向前。
毕竟这东西造成的杀伤真的很有限,一支具备了最基本素质的骑兵,就足以迎着大炮冲锋。
但紧接着大炮换成了霰弹。
闷雷般的炮声响彻金秋的原野,呼啸着划破空气的大号霰弹,在骑兵中继续收割着生命。
害怕的骑兵在疯狂吼叫着,试图为自己壮胆,
但就在同时,一线两翼火枪手扣动了扳机。
密集的枪声中,一枚枚减小了重量,但威力依然充足的子弹打在骑兵中。
斑鸠铳的确太重,而且一两重子弹同样太重,所以杨丰改成苏尔式,但因为新式火药和制造工艺进步,威力并没怎么下降,定装子弹当然也是必须,明军本来就是竹管定装火药,叉架虽然保留但也可以不用。
用了精度高些。
而完成开火的火枪手,默默抱着他们的新式火绳枪,从小队之间的空隙走向后方。
这些火枪手都是二十四人一队。
也就是四乘以六,但四人相对靠拢,中间只有很小空隙,而队与队之间却留出足够宽的通道,以备这些火枪兵轮射,第一批向后的同时,第二批迅速向前补上并开火,然后同样从旁边通道走向后面装弹,第三批再次补上开火,所有人默默的完成这个程序,子弹不停射向冲向这边的骑兵。
冲锋中的骑兵不断从马背坠落,不过伤亡并没有阻挡他们,他们在马背上嚎叫着举起弓箭,试图进入射箭距离。
终于他们即将成功。
但那些火枪手却以最快速度掉头,然后排着队撤向长矛方阵后方。
而最前面的炮兵,甚至毫无风度的掉头就跑,连他们的火炮都直接扔在那里不管了。
当然,骑兵对这些火炮也不能做什么。
因为他们不能停下。
就在一线火枪手撤退的同时,二线左右两个火枪方阵也同时喷出火焰,密集的子弹从两个方向夹击,倒霉的骑兵继续倒下,而他们也不可能直冲前面三十六乘六的巨大长矛方阵,那密密麻麻靠拢的长矛手拿着的,可是长度接近两丈的巨型长矛。
就像一片长矛的密林。
骑兵毫不犹豫地在他们前方转向,然后直冲二线阵型右翼火枪方阵,并在转向中泄愤一样向长矛方阵射箭。
二线右翼火枪方阵立刻变阵,六排变三排,前排半跪,二排躬身,后排直立,所有火枪全部对准前方,但却没有再开火,只是一个个默默看着冲向自己的骑兵在瞄准。而这支骑兵也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毕竟这是单纯的火枪兵,只要冲上去就必然冲垮,然后就可以尽情收割,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伤亡近百,哪怕为了面子也得有所收获。
这可是银子。
而且这些骑兵本来就属于对杨丰极度仇恨的那种。
他们就这样直冲向前。
而此时那些撤到一线长矛方阵后方的火枪手,开始在侧面对着这些骑兵开火。
这样射击命中率极高。
不过骑兵不想管他们,只是抛开弓箭拿起长矛,发疯般加速向前。
那些火枪手依然没有开火,所有人保持着瞄准姿势,忍受着恐惧,看着这些冲向自己的骑兵,距离在不断接近,很快就只剩下了不足十丈,就在骑兵们几乎确信他们将是胜利者的时候,所有火枪手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在这样距离上对骑兵这样大型目标的射击几乎就是糊脸,伴随着雷霆般的齐射,狂奔中的骑兵瞬间人仰马翻。
甚至连后面还在冲锋中的,都因为来不及躲闪而被倒下的同伴绊倒。
完成齐射的火枪手们,趁着骑兵的混乱,以最快速度掉头,迅速跑向二线长矛方阵的背后。
最远也不过几十米距离而已,很容易撤过去的。
而就在同时,三线火枪兵加入射击,连同一线背后的那些,再次对冲击二线右翼的骑兵形成交叉火力。
骑兵仓皇撤退。
他们为这次进攻死伤超过三分之一。
完全超出了他们承受能力,而且他们的冲锋也已经让战马疲惫不堪,他们从出击开始已经跑了近两里。
“可惜咱们没有骑兵,不能出去反击啊!”
吴泽遗憾的说道。
的确,这是步兵对骑兵天然的无奈。
“统制,总兵府命令,接大帅钧旨,对敌方任何挑衅,予以坚决反击,骑兵第二协明日傍晚赶到。”
他的参谋长拿着一份公文走过来说道。
“好吧,明日傍晚我们就有骑兵了!”
吴泽满意的说道。
“还有,大帅钧旨,如果活捉汤贡生,就直接凌迟处死,而且要装到马车上边凌迟边游街,至于他部下参与的民团,抓住之后一律斩首,另外如果汤贡生九族被抓住,一律处死。”
参谋长说道。
“大帅英明,对这种狗东西就该如此。”
吴泽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远处正在发泄仇恨的百姓们……
“去告诉他们吧!”
他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