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拓跋宽一怔神半晌没反应过来,就连一旁的乐成也是一愣。
多少年来,汉人和鲜卑可是死敌,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从来没有归降一说。那些被俘虏的士兵尽管不是全杀,也大多数被押去做苦役,从不当人看,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乐成转脸看了看卫戎,见卫戎脸上甚至有些期待,根本就不像说来调侃的。他心中暗想,不愧是少主,思路清奇,跟常人大相迥异。
拓跋宽可没看出卫戎的心思,高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直接杀了我罢。”
卫戎道:“万事好商量,别动不动就杀呀死呀的。我这么说可并没有辱没你,当初你栖身慕容文宏的羽翼之下,受人庇护,供人驱使,跟降了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慕容文宏在北方草原势力极大,横扫了鲜卑众多小部落之后,对宇文复和拓跋宽采用怀柔政策,劝其归顺,一个被封为左贤王,一个被封为右贤王。
拓跋宽仰望穹顶,当年他在兴安岭一带纵横驰骋一呼百应,是何等惬意。后来慕容文宏大兵压境,虽然对方力量远胜于自己,但若联合宇文复,借地势之利,未必便一败涂地。
宇文复的犹豫和族人的畏战,使得当时拓跋鲜卑处于极为不利之地,若不投降只能隐入深山,或者四处逃亡。
现在想来,即便是当时隐入深山,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一个部落首领内心的一时脆弱则可能改变部落数十万人的命运。
他扪心自问,自己当初的决定确实有很多懦弱的成分。虽然表面上看被封为右贤王,其实在他的内心,那与投降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拓跋宽把目光移到卫戎的脸上,发现卫戎正定定地看着他,他不敢与卫戎对视,赶紧把目光移开,这个小子虽然年轻,却一句话就能点到关键所在。
见拓跋宽半晌不开口,拓跋举不愿输了气势,开口道:“那不一样,慕容文宏再怎么说也是鲜卑人。你们汉人,不配!”
这小子还算有点气节,但是嘴太臭。
卫戎恼怒地看了拓跋举一眼:“鲜卑人和汉人,其实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而已。汉人未必比鲜卑人强,鲜卑人也未必比汉人好。”
他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伸手指着拓跋举道:“你之所以认为咱们汉人不配,是因为咱们之前屡战屡败,可是现今不同了!”
他手掌在案几上一拍:“生擒慕容克,斩首秃发苍芎,还有前几日的拿下蔡家岭,再到高显城下的鏖战,你倒是想一想,你们鲜卑人可有还手之力?”
拓跋举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强辩道:“你们多半都是偷袭。”
卫戎指了指身边的乐成,看向拓跋举道:“今日高显城下的鏖战,率队的正是这位乐成将军,跟你们兵力相若,你倒是可以设想一下,当时若是你率军与之对抗,你能不能挡得住他?”
上午的那一场鏖战,即便身处壕沟之中,拓跋举也看得清清楚楚,乐成领着大军就像是一把黑色的死神镰刀,横扫自己的军阵,他当时就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与这样的人对阵,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他转头看了乐成一眼,只见此人三十出头年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有几分儒雅,一副标准的汉人模样,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半晌,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卫戎道:“若是十几年前,咱们汉人就这样与你们对阵,还配么?”
拓跋举:“......”
对于鲜卑这样一个草原上的民族来说,向来只敬畏强者。卫戎自从出关以来,表现得足够强大,令他们不得不佩服。
拓跋举低下了头,拓跋宽和车槐离也是一言不发,草原上消息传递缓慢,卫戎说得几场大仗他们并不清楚,想必卫戎也没必要拿这些事说谎,但就目前这一仗就足以让他们惊心动魄。
所说蔡家岭一战属于偷袭,但人家能够偷袭成功就是本事,汉人兵书不是说了么,兵不厌诈,两国开战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但是自己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并没有能够夺回蔡家岭,却反而被围歼,就足以说明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领兵能力。
拓跋宽正在想着这些,却听卫戎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领兵的老将,我也不吓唬你们,不归降也没关系,我长刀一举,杀过去便是,只怕到时候草原的版图上再没有拓跋一族了!”
卫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同时浑身爆发出一种凛然的气势,有如一个生杀予夺的王者,让人望而生畏。
鲜卑自古以来便不是一个国家,其时虽然建立了王庭,但在各部族的心中那只是各部落联合推举的首领居住的地方,在牧民心中根本就没有国家的概念。
没有国家的概念,何来国家的信仰。跟着谁混不是混?车槐离早已心动,与其跟这些汉人硬抗,最后自己的部落还不是被别人侵占,还不如留在自己手里好。
他转头看了看拓跋宽,见拓跋宽正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种询问的眼神,他赶忙用眼神示意,表示赞成归降。
这时只听卫戎继续说道:“归顺我大恒之后,拓跋鲜卑就是我大恒的子民,还能以前一样在草原上放羊牧马,但是谁若领兵来犯,我也会像今日一样,统统给他打回去!”
在草原上征战的这段日子,卫戎对这些草原骑兵已经扫除了起初心中的畏惧,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只是他们马多身体好而已。
只要自己有了战马,训练跟得上,丝毫也不比他们差,区区一个连弩便让他们栽了大跟头,若是祖冲和怀文把火枪捣鼓出来,这些人更不足惧。
不归降,打过去便是。
卫戎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没想到这几个鲜卑人这么耐得住劝。他把目光从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等待他们最后的回答。
却见拓跋宽的腮帮子微微隆起,似乎是咬了咬牙:“我鲜卑拓跋部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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