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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最东面的某座房间内,谈笑声不时从里面传了出来。
“今日诗会以谢兄才华,必能折服佳人芳心,到时若能得尝鱼水,谢兄可要跟我们说说,这名扬东平的花魁究竟是何种滋味啊,啊哈哈。”
“不错,不错,张兄言之有理,这夏云锦之前便是以清冷之姿,名扬东平,可是自从被人始乱终弃之后,这清冷之姿顿破,名声可谓是跌到了谷底,若是以往,我浩天诗会又那里请的动她,这落地的凤凰可是不如鸡呀,谢兄才华出众,家境优渥,今日不是没有可能哟!”
“谢兄今日若是收了这夏云锦,这东平府只怕又要多了一桩风流韵事啊!哈哈。”
三言两语下来,场上顿时哄笑声一片。人群之中,闻听众人的吹捧之语,那被称为谢兄的年轻男子,面上依然是谈笑自若模样,客气的四处拱了拱手,嘴里连道哪里哪里,但心里却是得意非常。
自古以来有才子的地方,必有佳人陪伴,容貌娇俏的佳人为这文雅的诗会披上了一层绯红色的外衣,才子们在诗会上交流诗作,其本质便是想要获得众星捧月的地位,而以才学折服佳人,绝对是获得这一地位的最佳捷径。
这夏云锦之前贵为花魁,所来往的那都是徐维新,陈儒言这类公认的顶尖才子,他谢伯言虽说在东平府也是略有名气,但又是那里能轻而易举见到她的,仅有的几次见面,那也是让他魂牵梦绕,眼下夏云锦虽说名气不比从前,但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自己若是才情勃发,折服了他,这对于自己名气的提升,那也是很有帮助的,况且不说其他,那夏云锦身段妖娆,容貌也是绝美,想起她低眉垂首,等待自己垂怜的模样,谢伯言脸上便涌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来。
众人正笑着四处攀谈,自是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大开,香风扑面,一道温婉的声音却是自才子们身后响起了,“些许琐事,却是让诸位久等了,还望诸位勿怪。”谢伯言转身望着对面那个浅笑妍妍的女子,深吸口气,将心中这抹异样的情绪压抑下去了,脸上重又恢复淡然随意的模样来,笑着说道:
“云锦姑娘,客气了。”
而后众人也都是上前行礼,跟夏云锦说笑了几句,随即一番热闹的寒暄过后,众中纷纷坐定,诗会便也在这还算热烈的气氛中开场了。
诗会刚刚开场,众位才子估计他人脸色,自是不会首先开口的,所以气氛难免是会有些生硬,而这种时候,便是需要夏云锦来长袖善舞一番了。
事实上,在那些诗会当中,这些美丽的女子绝不仅仅只是当花瓶这么简单,这对于气氛的观察把握同样也是至关重要的,夏云锦自小便在这风尘之中摸爬滚打,对这种事情自然是驾轻就熟,于是她也便笑着说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奴家最近偶得诗作一首,若是写出来,诸位可要取笑奴家……“之类的玩笑之语,来抛砖引玉,随即竟是真的当场写出一首诗來,交由众人传阅,既然能成为花魁,些许诗词对她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当然诗的质量肯定是不能太高的,这当然也是她特意为之的了,既然甘陪绿叶,那里又能遮挡红花的光彩来。
而在场众人虽说心中怎么想不知道,但明面上那里会这般唐突佳人,于是在一片交口称赞声中,场上的气氛便也在夏云锦轻描淡写的推动下,重新热闹起来了,不时有才子笑着起身说几句‘小生不才,偶有拙作一首,还请诸位点评。”这样的话来,随后便在宣纸上当场泼墨,探讨的氛围也是愈发的浓厚了,宣纸不停的在众人手中来回传阅,讨论点评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而夏云锦也是笑着与那谢伯言说着话,当然诗作也是要偶尔看上一看,点评一二的,不过能送到她眼前的,诗词的内容肯定是不会太差的,她多半也是要赞叹一番的。
才子之间的交流也是在这种和谐的氛围中,有序的交流着,而当场上的气氛达到最热烈的时候,那谢伯言便是也出手了,这谢伯言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一首既出,便引的众人齐声赞叹,不过不少人在看出这诗中所蕴含的意味后,望向夏云锦的目光中,便也多了些暧昧。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夏云锦接过宣纸,默念了几遍,心里却也是有些了然了,这诗倒是好诗,但这其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怕只要是读过书的人都能看出来。
又是一个……夏云锦叹了口气,心中对于那谢伯言仅存的一点好印象,也是荡然无存了,她虽感失望,却也并不奇怪,因为自她开始抛头露面以后,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她的,心中稍感烦闷,她十分清楚这些人的想法,无非是见她旧情已除,而声名日衰,想以此为契机折服他,好增添脸面,但凡男人总是要这么想的,这虽是人之常情,但见得多了,她难免也是会感到一些厌倦的,或许……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得到些许的安宁吧。
想起那道清瘦的身影来,夏云锦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而旁边正观察她表情的谢伯言,见她拿着宣纸,脸上露出笑容,以为是打动了佳人芳心,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第一次见他,应该是跳楼的时候了,她当时已经是萌生死志了,就在准备纵身一跃,了无牵挂的时候,她却是被人给救了,那人长相清秀,举止斯文,语气很是淡然的跟她说了几句话,只是当时她盯着那件衣衫,勾动了往事,心不在焉的,自然也就没听清他说什么了,那人说了几句,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走了,不过他天生倒是一副好心肠,约莫是放不下她,竟是又折返回来了,说了一大推奇怪的话,说什么’要死,就死远点……“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不过,细细一琢磨,他这话倒是蛮有些道理的,自己若是死在明月楼里,耽误了楼内的生意不说,红妈妈,玉儿,小清,小月看见了,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念及到这一点,她死意顿消,但是这满腔的忧愁实在难消,于是她也便邀请这小哥一同喝了杯水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邀请那人,或许只是为了排解愁绪吧……
后来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让她对这个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经过一番不是很刻意的打听,得到的情报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他竟是东平府大名鼎鼎的痞子。
李素……
关于这李素的事迹,她知道的不是太多,只不过他贵为花魁每日去参加诗会宴席,才子们私下无聊说笑的时候,便是会经常提及这个人的名字,说他如何如何的荒唐放浪,她在旁听得久了,脑海中便也对这个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轮廓,约莫是个浪荡痞子,这种人放在东平的青楼妓寨里可谓是一抓一大把,这李素顶多算是其中的佼佼者罢了,这类人又那里需要她来关注,所以,在这个轮廓刚刚成型没多久的时候,她也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赖痞子,居然拒绝了她……
她是谁,她是夏云锦,是东平府大名鼎鼎的花魁,裙下之臣不知凡几,但如她这般高贵,如她这般貌美,竟就这样被一个无赖痞子给拒绝了!这本身就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而且通过之前的交往观察她发现,这李素言谈随意,但举动却是斯文有礼,对她更是没有一点逾规的地方,一点也不符合他在外面所传的那样放浪形骸……她一时有些震惊难言,理所当然的,脑海中涌现的便是更为浓郁的好奇与疑惑,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能让他这样一个痞子,心性大变到对她这样一个美人抗拒三分。
左右她当时情绪低落,索性便也专注于这一件事情了,于是八月十五那天,他们又是相聚在一起喝酒了,两个之前完全没有一点交集的人,居然能坐在一起喝酒,而且这酒局还是一场接一场,夏云锦觉得这个世界绝对是疯了……而与此同时,她心中对这李素的轮廓也是愈发清晰了……
而在两人醉酒之际,那首静夜思就出来了……
相比与众人的惊愕无语,她在震惊过后,反倒是有些释然了,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成名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她在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时,心里也是有些惊吓的,因为这个评价实在是太高了,但后来仔细想想,用在他身上似乎……也并不无可。
从与他交往的这几次来看,这人气度沉稳,举止随意,整天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虽说偶尔的一些言论有大胆逾规之嫌,但胸中肯定也是蕴有大才的,之前面对众人的诋毁,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迹象,约莫也是不屑而已,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狂生罢了……
但是,他却与普通的狂生有些不同,在成名之后,他依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待人依旧随意平和,没有一点那种读书人得志之后的该有猖狂傲慢,对一些诗会的邀请,那也是该推就推,约莫还是不屑与那种平日整日里只知道评诗论词的,所谓的才子们为伍吧……而随着两人的来往的愈发频繁,她心中的这个想法却是愈发肯定了。
而与她交往之时,偶尔间他也是插科打诨好没正经,与之前她所接触的那些,表面上光明正大,实则心里却是暗藏龌龊,无事就喜欢献殷勤的人大不一样,他言谈随意,举止也很随意,随意的就好像,两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这种感觉虽然平淡,但她却是十分喜欢,也很享受与他相处之时的这种感觉,这种人应该十分符合书中,有关于那种表里如一真君子的一些描述吧……
而让他惊奇的便是他会医术这一点了,这个人总会在一些很平淡的时候,给人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偶尔想想,若是他这样的人置身于这种喧闹的诗会当中又会是何种场景呢,嗯……约莫他会在一个最不惹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静静的喝一壶茶,细细的品味其中滋味,然后静静的看着这诗会上的纷繁杂乱,才子的喋喋不休,偶尔也会会心一笑,不疾不徐,怡然自得,平静就像是一个过客一般,恩,他这就是这样一个人……
想起他置身与这样的场景,夏云锦嘴角的笑意也是越发大了,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间最偏僻的那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空空如也……
夏云锦脸上的笑容一滞,然后变得有些苦涩起来,旋即便也被更加明媚的笑意给掩盖下去了,随即当着众人很是认真的夸赞了一番,而场上的气氛便也随着这几句夸奖一举推向了高潮,与众人交头接耳的称赞声中,夏云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宣纸。
或许他们两人都是同样的孤单寂寞吧……
ps:先更后改,(最近对我自己很不满意,很不爽……感谢诸位的推荐票,感谢刺客人呢的打赏,说实话,我这量,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