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骑兵很明显也发现了此处的军队,烟尘开始向这里转移。
于硕翻身下马,让长夫军们把装着火药和弹丸的大车推到桦木炮后方,自己指挥着推炮手把二门桦木炮对准了烟尘冲天的方向,桦木炮摆好后,于硕就跳上炮车,继续用17式单兵望远镜观察着隐藏在滚滚烟尘之中的骑军。
到底是敌是友?
于硕没法直接给出答案,受限于17式单兵望远镜的倍数不大,所以很难准确分辨出烟尘中飘扬的旗帜,看着好像是大成鄂托克的旗帜,但好像还混有别的旗帜。
这就很奇怪了,什么时候蒙古各个鄂托克组建联军了?按说就是要组建联军以抗林丹汗,起码也要等到**月才行,现在组建联军有百害而无一益。
可如何不是联军,现在这种旗帜混杂且达千骑以上又是什么情况?
于硕扭头看向位于中军的张亦隆和杨大乖,他俩现在位于全军最脆弱的位置,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显得极其镇定。结合杨大乖派出的100轻骑并无一人回来报警,于硕基本上已经确定对面来的是友非敌。
不过,看着对面烟尘中拉开极长横队的蒙古骑兵,于硕还是有些许担心,这种浅纵深的横队正是蒙古骑兵惯用的冲击队形,如果来的真是友军,那么就不应该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于硕暗自冷笑一声,只要他们敢接近到300步内,不管是敌是友,自己都会给两门桦木炮装填弹药,只要他们敢接近100步,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如雷的蹄声让草原都开始有规律的颤动起来,振威军中那些未经战阵的新兵个个脸色惨白,他们中间不只有自愿逃到口外的难民,还有大量被蒙古骑兵从口内劫掠而来的普通百姓的后代,对蒙古骑兵的恐惧可以说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髓中。
仅仅是十几天的军事训练是很难消除这种恐惧的,想要消除这种恐惧需要的是实战和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利。
在这种恐惧之下,有些新兵紧握兵器的双手开始颤抖,甚至可以听到不少人牙齿的打架声。
就在这时,一个激昂的声音在军中响起:“怎么了,你们要不要伸手摸摸裤裆里面还有东西吗?你们还是男人吗?你们手中的刀枪是纸糊的吗?你们手中的弓箭射不死人吗?只要碰到蒙古兵,你们就手抖腿颤,那现在你们就跑出去,跪在蒙古兵的面前,把你们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们!想要当奴隶的,滚出去!想要当人的,站在这里,和我并肩作战!”
张亦隆和杨大乖都看向了发出吼声的人,吕少威。
张亦隆还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军官,之前听董一振说过,吕少威是京营小旗出身,当时也多问,后来听小胡说,吕少威虽然话不多,却很能干,只是与董一振、岳双元等人一对比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此时张亦隆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没问吕少威是京营哪部分出身的,他只说是京营小旗,可到底是京营的哪个部分,自己没问过,好像吕少威也没说过。
张亦隆努力的回忆了自己看过的史料,在俺答汗率军扫荡北京城外后,嘉靖帝对京营进行了最大的一次改革,也是明亡前的最后一次。
在这次改革中,嘉靖皇帝不仅重建了三大营,还对三大营的营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进。张亦隆判断吕少威应该不是神机营的,他明显不擅长火器,那么就可能是五军营或是神枢营,从他这堪称霸气的吼声中,张亦隆仿佛看到了被深深压抑着愤怒,那种面对着蒙古入塞劫掠想要抗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张亦隆完全能够理解,吕少威就是京营中的一个小旗,就算他手下的士卒个个悍不畏死,勇冠三军,那又如何?区区50士卒,面对着数万蒙古骑兵,除了送人头没一点意义。
现在不同了,吕少威身后不仅有着近千的士卒,有两门性能相当优异的火炮,更重要的是,还有着敢战的统帅。
吕少威不再想要压制心中的怒火,他一边策马在几个军阵间绕行,一边用越来越激昂的声音怒吼着:“你们加入的是振威军,誓要重振华夏之威!一个个怎么了?连蒙古兵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吓尿裤子了?谁没胆站在这里和我并肩作战,就马上滚出去,跪在一边,我不要和这样的软蛋一起打仗,我不想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纵使我今天必死无疑,我也要做为一个男人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深吸一口气后,吕少威看向远方滚滚而来的烟尘,“哪怕今天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绝不会跪下来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死!”
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放心吧,今天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我会在这里,我不会跪下着生,要死也要站着死。”
吕少威吃惊的回头,身后不远处,张亦隆向他举起手中的长枪。
更后方,于硕也在炮车上举起了手中的旗枪,“算我一个!”
“还有我。”董一振一提手中的长枪。
岳双元大笑着举起了龙刀枪,“算我一个!”
全军默然,片刻之后,如雷般的怒吼从所有士卒口中喷涌而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他们手中的腰刀、长枪和弓箭一起指向天空,“我们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怒涛般的吼声唤醒了这些汉人基因中的血性,唤回了压抑许久的野性!
蒙古兵是人,我们也是人,大家都是手持刀剑,此时此刻,众生平等!
是的,吕大人说的没错,站着可能会死,跪下却不一定会生,给别人当奴隶,那叫生不如死!
这怒涛般的吼声不仅在瞬间提振了所有人的士气,就连在杨大乖身后的100蒙古骑兵都被惊的脸色发白,他们自然知道这股压抑许久的怒火一旦爆发之后会是什么后果他们虽然没有亲身见证过,可强大的元帝国就是被这股怒火彻底摧毁的,也正是这股怒火将元帝国逐出了中原,逃到了漠北,甚至连元帝国这个名号都没能保留下来。
曾经就是靠着这股怒火,明军一次次出塞扫北,吓得曾经强大的蒙古骑兵远遁千里,此后百余年,即使纵马南下,也只是劫掠,再无人敢提入主中原。
杨大乖没理会身后蒙古骑兵的躁动,眯眼而笑的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支由徐达、常遇春、蓝玉等一代名将带领下的明军此时此刻就在此时复活了!
“哈哈哈”杨大乖忽的仰天长笑:“张大人,振威军这个名字真是取得极好!”
吼声之后,全军再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死寂,而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没有人再颤抖,也没有人的牙齿再打架,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刀剑,恶狠狠的盯着那支藏身于滚滚烟尘中,不知是敌是友的骑军。
吕少威跳下战马,一拍马背,“去后面等我,老伙计。”
黄膘马轻嘶一声,径直走向后队。
吕少威刚手持长枪站在标营的最前方,“今日就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华好汉!”
“呼!”全军齐声欢呼,声浪之大竟然盖过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随着远方骑军越来越近,杨大乖一直平静的神态出现了些许凝重,现在已经到了可以看出对方旗帜的距离了,很明显来的这千余骑军中不只是大成鄂托克所部,还有其他鄂托克的军队。
这让杨大乖一时无法判断出来的是敌是友。
800步!于硕冷着脸跳下炮车,打开火药桶,从里面拎出一袋一斤装的绸布药包轻塞入炮膛内,紧接着又把另一个一斤重的药包装入另一门桦木炮中。不过于硕没有装填铁筒葡萄弹,只是拎在手中,万一来的是友军,想把铁筒葡萄弹从炮膛里再倒出来可就是个麻烦事了。
好在距离还远,只要他们敢进入400步,于硕就会马上把手中的铁筒葡萄弹送入炮膛,敢进200步,那就别怪于大爷不客气了,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肉不如铁!
好在骑军没有进入400步距离,他们在500步外停了下来,不过,只是中央部分停了下来,左右两翼却开始包抄向振威军侧翼和背后。
“于硕!给我用炮轰敢迂回我军侧翼的敌骑!”张亦隆脸色铁青,不管是敌是友了,敢玩包抄?好,就陪你们玩玩!
“得令!”于硕扔下铁筒葡萄弹,以最快的速度为一号桦木炮又装入一斤重的绸布药包,顺手又塞进一个重10斤的生铁弹丸,用推弹杆把炮弹推到弹膛深处,于硕扭头对着长夫军吼道:“快过来抬炮!”
十名长夫军马上冲过来,抬着大车跟着于硕的手势移动着。
于硕用简易的准星和缺口迅速将正在展开迂回的骑兵队套入其中,“好!停!”就在长夫军放下炮车的同时,于硕左手的铁针已经狠狠插入点火孔中,右手把已经点燃的火绳插入点火孔中。
一缕轻烟从点火孔中飘上天空,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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