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双方虽是盟友,却也不能事事交心,一丈红总觉得这三位突然出现在土默特万户的年轻人太过奇怪,他们身上的迷雾实在太过浓厚了。
浓厚到完全看不穿,看不透。
在一丈红看来,这三位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道理。她从投奔自己的大成鄂托克侍女口中得知这三人是达阳达吉的救命恩人,是达阳亲口承认,货真价实的安答。
在草原上纵横多年的一丈红自然知道这重身份意味着什么。大成台吉鄂托克是土默特万户十二鄂托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这意味着如果这三个年轻人想要富贵的话,瞬间就可以富可敌国。
想要权力,起码一人能到手一个拥有实权的明安图,即千户长。达阳肯定给得诚心诚意,也心甘情愿。虽说侍女无法讲述这三人是如何从大金追兵手中救出达阳台吉的,一丈红还是能猜到,最起码在个人战力上,这三人稳超大多数蒙古千户长,达阳要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堪称如虎添翼。
可他们却没有选择这条捷径,而是选择了一条创建新军之路。
别人不知道,一丈红深知此条道路之艰险。在蒙古人占统治地位的口外草原上创建一支以汉人为主的军队,这简直就是虎口夺食。别说一支汉人军队了,就算是马匪,规模也会受到各种明里暗里的限制。就拿一丈红自己来说,上限就是不能超过二百骑,只要超过了,就会受到土默特万户和鄂尔多斯万户的各种打压。
现在听张亦隆的意思,他们创建的新军起码会有五千人,要是再加上夺下太平堡后近乎于控制了半数以上的蒙古经济命脉。无论是土默特万户还是鄂尔多斯万户都别想再对其指手画脚。
一丈红再次看向散坐在不远处休息的那些少年,与衣着杂乱的马匪不同,这些少年衣甲鲜明,内穿铁甲网,外面还套了一件亮闪闪的鳞甲背心,这防护力看得一丈红都要流口水了。
更让一丈红惊讶的是,这些少年个个朝气蓬勃,意气昂扬。听张亦隆说过,这些少年都是苏木沁板申的百姓。一丈红自己是去过苏木沁板申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农业板申,相较于繁华似锦的太平堡,苏木沁板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板申中的百姓虽不能说面有菜色,却也没有多少生气。
毕竟苏木沁板申是在蒙古贵族的统治之下,自身又没有足以自保之力。在俺达汗主政时代,蒙古贵族对于这些投奔自己的大明百姓还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在双方已经通贡互市后,也明确的拒绝了明朝遣返口外百姓的要求。俺达汗虽然把口外白莲教首领赵全等人缚送大明,对普通百姓却是百般维护。
俺达汗死后,主政的三娘子对于口外定居的汉人百姓也很不错,可等到三娘子死后,蒙古右翼三万户就陷入了争权夺利之中,虽然这种上层的权力争夺没有对各个板申的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对于人心的打击却不可小视。
一丈红没有见过那个欣欣向荣的板申,只能从老一辈人口中感知那个短暂的幸福时代。太平堡建立后确实部分改善了口外草原上汉人的处境,但其发展始终受到土默特万户和鄂尔多斯万户的压制,加上太平堡商会一心只想捞钱,没有丝毫的政治野心,严格管控各个板申百姓向太平堡的移民数量,这自然进一步打击了口外汉人的人心士气。
可现在一丈红在这些少年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垂头丧气,单论士气,这些少年甚至要高于自己手下的马匪!
只不过,士气高低并不一定能决定战斗的胜负,对于这些少年的战斗技能是否合格,一丈红还持怀疑态度。今天的夜袭能否成功,这些少年至少要肩负起一半以上的重任!
一刻钟后,袭扰牧群的马匪们回来了。和一丈红预料的一样,收益不大,高家商队派出了70余精骑,利用马匪不愿近身肉搏的特点,把马匪远远驱逐开去,马匪也只是在40~50步外放箭,没有陷入血腥的肉搏战。
双方纠缠一柱香后,见占不到什么便宜,马匪就撤回了。好在损失也不大,只有三人轻伤,据带头的蒙古汉子说,至少射杀了对方两人,射伤了五人。
蒙古汉子的汉语不太好,张亦隆只能听个大概。等蒙古汉子重新坐回篝火旁时,一丈红才笑着说:“张大人,他说要不是您给的长鈚箭,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战果。”
张亦隆连连摆手,“区区千把支箭,不用这么客气。”
“行了,咱们不用客套了,”一丈红站起来身来,一边往山顶走,一边说道:“张大,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天再黑点,咱们就得动手了。”
张亦隆也不客气,就地躺下,脑袋枕着箭囊,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邱成和杨元标可没敢睡,双双按刀在一旁警戒。
马匪在休息,商队现在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只不过,这短暂的休整时间也笼罩着一种极度不安的气氛。
牧群放牧归来,大牲口们除了因为没有吃饱喝足有些抱怨的叫声以外,并没有大的动静,但单尚先率领的精骑却遭受了一定的损失。
与蒙古汉子判断的略有出入的是,商队护卫损失更大,除了当场阵亡二人外,受伤的五人回到营地后又有二人死亡。
伤者临死时的哀嚎声让整个营地陷入沉默。
就算是见识过死伤的徐安都也脸色发白,受伤后抬回营地后死亡的二人中有一位是兴盛镖局的镖师。徐安都之前还想着等通过大考后就枪法精湛的罗镖师为师,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他腹部中箭,浑身是血的被抬进了帐篷,片刻后随着几声惨叫,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就被抬了出来。
夜风吹过,白布揭开一角,徐安都惊恐的看到了罗镖师死灰色的脸庞。
惊魂未定的徐安都连晚饭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机械的把饭菜扒入口中。
别说他一个资历尚浅的趟子手,就是一直大大咧咧的周姓镖师,这时候也变得异常沉默,吃饭时始终一言不发。
高田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饭后,徐安都找到了躺在牛皮帐篷里却双眼大睁的好友,“高田,我怎么感觉这次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高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双眼望着帐篷顶发呆。
徐安都以为他是被今天的血腥场面吓住了,刚想要安慰几句,就听到高田低沉的声音说了句,“我一定要宰了那个王八蛋!”
徐安都被这话里浓浓的杀意吓得差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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