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等四骑汉军护着费芸葭的马车缓缓进入峡谷,算上驾车的那名士兵一共是五人,比在马鸣阁道拦截姜远时少了一半。
这自然是因为当时与姜远、姜志二人交手时有不少人受了伤,如今什长简巡和伤兵都还留在江油城。
车队在峡谷行进过半时,最前头的赵允勒停战马举枪示意身后众人停止前进,随后众军士们都看到了一名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从路旁的巨石之后走出。
“你是什么人!”赵允厉声喝问道。
虬髯汉子嘴角一扬,二话不说抬起手中改造过的军弩,冲着赵允射出一箭。
双方隔着二十步远,赵允根本没想到对方射术如此精湛,尽管在马上匆匆闪避,但这支箭还是射透了他无甲保护的右肩。
赵允中箭从马背上滚落,余下三骑汉军士卒不约而同地策马前冲。
三骑呈倒置的品字阵形,在前的两骑架起长枪对准了拦在道路中央的虬髯汉子,居中在后的一骑摘下所背的长弓搭箭准备驰射。
虬髯汉子射落赵允之后便弃了弩,赤手空拳大喊着奔跑起来,冲锋在前的两骑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被对方的气势给震住了,不知不觉放缓了马速。
但这却正中虬髯汉子下怀,眼见迎面而来的两骑主动减速,他心中更有把握,看准时机大胆地展开双臂将两支长枪夹在腋下,奋力发喊将二人向后方顶落马背。
最后一骑此时也射出了手中的箭,白羽飞矢风驰电掣,正中虬髯汉子的胸口。
“叮当”一声脆响,羽箭弹落在地,持弓的士兵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内着铁甲,方才奔跑迎击时还能如此健步如飞。
他还没来得及弃弓换刀,就被虬髯汉子侧身闪过飞奔的战马,随后被抓住腰后甲绳拽下了马背。
“哼,不过如此。”虬髯汉子顷刻间放倒了四骑,仍意犹未尽,将目光投向最后留在马车上驾车的那人。
此时那名纶巾儒士也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拍了拍虬髯汉子的肩膀道:“三弟,不可莽撞。”
“不知车上坐的是那位大人?”纶巾儒士装模作样地对着马车拱手行礼,朗声问道。
“小姐,有贼人劫道,你不要出来。”马车上的军士对车内的费芸葭说道,随后拔刀跳下车。
肩膀中箭倒在地上的赵允对跳下车的同袍喊道:“那人身手甚强,快护小姐逃走!”
“对方已经夺得马匹,就算驾车逃跑也会被追上的。”
说话的人是费芸葭,她已经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下车来到赵允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小姐……”
“忍一忍,不必说话。”费芸葭说罢起身朝对方走去。
纶巾儒士有点意外,本来看到马车有官军护卫,以为这次劫的附近哪个郡县的官员,此时看到下车的却是个少女,且敢如此大胆地朝自己走来,不禁暗暗称奇。
“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汉大将军、成乡侯、开府行尚书事费祎乃我祖父,黄门侍郎费承乃是家父。”费芸葭回答道。
虬髯汉子忍不住惊叹:“果然是条大鱼!”
纶巾儒士心中也十分激动,于是说道:“那就请费小姐随我们上山吧,待大将军赎金一到,我们自会放你平安归去。”
“实不相瞒,我祖父不久前为魏人刺客所害,如今举国发丧,小女子此行正为前往汉寿服丧。”
“竟有这等事?”纶巾儒士一愕,随即面露尴尬之色,他向来自诩神机妙算,但身在山野消息闭塞,竟连费祎身亡一事都不知晓。
费芸葭面容凄凄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祖父为官清廉守正,家无余财,这俩破旧的马车已经是府上唯一的车驾,二位就算绑了我,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钱财。”
纶巾儒士见费芸葭衣着朴素,后头那辆马车也确实十分老旧,不得不相信了她的话。
只是劫都劫了,岂能善罢甘休?就算费祎的子孙一穷二白,但好歹是做官的吧,想要赎人总是有关系门路筹到钱财的。
“费小姐不必多言,贼不走空。我三弟是个莽撞人,若费小姐不想白白受苦,便随我等上山吧。”
费芸葭看了一眼虬髯汉子,目光并无畏惧,反倒轻轻一笑:“壮士如此好的身手,不思报效国家,真是可惜了。也罢,不要伤我的军士,我随你们上山便是。”
……
汉寿。
姜远飞马入城,将军情送往大将军府。
在府门前下马时他忽然想到,如今费祎已死,大将军府又是谁人在主持公事呢?
按照常理,主官因故无法理事时,应该会由府内的长史、司马之类的副手官员暂代,但姜远进入大将军府之后却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羽林中郎将兼军师将军、侍中、驸马诸葛瞻。
诸葛瞻时年不过二十七,却已经在蜀汉朝廷担任高官要职,仕途顺利得可谓平步青云。
虽然这其中很大的关系是源于蜀汉君臣百姓爱屋及乌,将对诸葛丞相的思慕之情转移到了他的子嗣后代身上。
相比之下,姜远觉得自己义父姜维一路走来如履薄冰,能有今天的地位堪称坎坷不易了。
诸葛亮虽待他不薄,但毕竟直到诸葛亮病故时姜维来蜀汉也不过六年,还远远够不上被安排成为继承人的资格。
想必诸葛亮自己也知道推举姜维为时过早,所以当刘禅派人来问后继者为谁时只说了蒋琬和费祎吧……
蒋琬对姜维多有提拔和爱护,但费祎却始终在进行制衡,以至于在丞相逝世之后过了近二十载,姜维才终于得到一次放手大干的机会。
“足下是……虎步军参军姜远?为何身负探马令旗?难道汉中没有令兵了吗?”
听到诸葛瞻竟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姜远感到十分意外。仔细想来自己和诸葛瞻之前大概也就是在某次祭祀的场合见过一面,说是见面其实也就是彼此跟着上官匆匆一瞥,甚至都没有机会交谈。
姜远不禁在心中暗想道,此人果然如传闻所言,有博闻强识、过目不忘的本事……
“拜见诸葛驸马。小人途经白水关时正巧遇上令兵坠马,于是受托代其传信。”姜远将身上信筒取下,双手呈递上前:“此为卫将军从陇右发回的军情,请驸马转呈于陛下与朝中大臣。”
诸葛瞻神情微微一变,一边拆开信筒的封泥一边说道:“卫将军出战沓中击破魏军一部之事,陛下和朝廷已经知晓。听闻已斩逆贼郭循,为大将军报了仇,既然如此,卫将军何故如此急切进军陇右?如今大将军新亡,诸事待决。卫将军身居要职,与大将军共录尚书事,此时应该回朝商议才是。”
姜远回答道:“卫将军以为战机难得,如今魏贼新败于东南,又被我军诱破于沓中,正是恢复雍凉之良机。”
诸葛瞻阅读姜维传回的军情,眉目渐渐紧锁:“卫将军在军情所言之事,姜参军不知么?”
姜远愣了一下,随后向诸葛瞻解释自己和张嶷被派往守卫阴平桥头,尚不知道前方战事进展。
看到诸葛瞻的表情变化,他意识到也许义父的军情中有提及不利之处,于是赶紧问道:“我军进军陇西,难道遇到了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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