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莽第一个跑上山顶,望着陷入一片火海的山寨,这个身长九尺的魁梧汉子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火光之中,一道身影拖着长枪缓缓走出,枪尖与地面的石块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于莽抹了一把眼睛朝前望去,看清了身着虎步军衣甲的姜远,顿时想起了这就是白天在一线峡谷被大哥和二哥放跑的那个传令兵。
就是这家伙毁了大伙的山寨吗……
于莽愤恨地盯着姜远,大吼道:“受死!”
姜远举起手中军弩,毫不犹豫射出一箭。
于莽手中长刀一扬,叮当一声脆响,精准地格开了朝自己飞射而来的弩箭。
好身手!姜远心中暗叹一声,把军弩抛到一边,甩手将长枪抡到身前,抬脚踢起枪杆双手抓握,枪锋平平指向前方。
彼此相距不过十步,于莽肯定不会给自己装填弩箭的机会,所以一箭射完之后姜远就果断放弃了军弩,改用长枪迎敌。
长枪足足比于莽手中的刀长两倍有余,虽然一寸长一寸强,但面对身手了得的于莽姜远也不敢大意,每一刺都极快且用招谨慎,紧守枪圆之内,以攻代守阻止对方接近自己的企图。
于莽几次突进想要近身到枪圆范围之内以化解彼此兵器长短带来的劣势,但都被姜远用漂亮的两段连突刺给逼退,意识到眼前这年轻的官军是个好手之后,于莽更加热血沸腾了起来――这人,可比白天轻松收拾掉的那几个护卫有趣多了!
姜远察觉到于莽的眼神由一开始的凶戾渐渐转变为狂热,顿时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虽然早料到此人会有些难缠,但没想到真的交上手之后竟然会令自己久违地感到不安。
两段连突刺的枪法虽然极具威胁但却非常考验臂力,消耗体力也极大,考虑到之后还要保护费芸葭突围,姜远不敢再用,转而以相对省力的单段刺辅以挑和劈的动作。但这样一来,他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完全将于莽压制在枪圆之外。
又斗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被于莽抓住机会,滚身躲开姜远一记刺枪之后迅速抢上前去,趁姜远未及收枪之际一把抓住了枪头附近的枪杆。
姜远反应也很快,在于莽发力夺枪之前便主动松手,让枪杆下落的同时一脚踏上,借着枪杆略微弯曲后向上弹起的力道一跃而起,凌空拔刀砍向于莽。
于莽举刀相格,因见姜远这一刀携下落之势,不得不放开了抓住的枪杆,左手托住刀背以双手的力量相抗。
两刀相击,于莽双膝微屈卸去力道,发喊一声将姜远顶开。
姜远则借势向后翻了个身,再落地时甩手将手中刀朝于莽掷出。
“当”一声脆响,于莽挥刀将姜远掷来的刀扫落,但他还来不及得意就脸色一沉,因为姜远在掷刀之后立刻用脚勾起了地上的长枪。
从弃枪用刀到弃刀再用枪只经过了短短一刹那,但正是在这一刹那的攻防博弈中,姜远不但化解了被于莽拉近距离抓住枪杆的危机,还抢回了一次绝佳的进攻时机。
他毫不犹豫,长枪夭矫如龙刺向于莽。
生死关头,于莽竟然出现了绝不该出现的失误――愣神。他被姜远这番出人意料的应变夺走了心气,在斗志上便已经输了,此时看到长枪朝自己扎过来,竟然也忘了闪躲。
姜远本可以一枪将其刺个对穿,但在最后关头,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鬼使神差般的念头,驱使他变招卸力,将原本刺向于莽前心的枪尖点在了其右臂上。
于莽痛呼一声,长刀落地,右臂顿时血流如注。
“三弟!”齐崮和祝洵此时带人赶来,正好看见于莽受伤的一幕,两人皆发出惊呼。
姜远原是打算留于莽一命,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大队山贼赶来,顿时咬牙心一横改了主意,长枪对准于莽咽喉准备刺下。
“姜参军!”被其余四名士兵保护在后头的费芸葭忽然喊道,“留他性命吧!如此勇武之人,杀了未免太过可惜!”
姜远迟疑了一下,恍然发觉费芸葭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刚才之所以没下死手,也是想着将此人收入军队报效国家。
但眼下敌众我寡,费芸葭的安全还没有着落,他是不敢有诸多杂念的。为防于莽反扑,姜远长枪一甩用枪杆砸在了他脑袋上,一击将他砸晕过去。
齐崮和祝洵以及一众山贼都停住了,所有人都望着姜远止步不前,大伙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连山寨里本事最好的于莽都被这人击败,又有谁人能够与之匹敌呢?
此时四面传来汉军攻上山来的喊杀声,姜远听见之后心中悬石落地,诸葛瞻到底还是明白了自己放火的意思,没有死板按照事前的约定不见号箭不行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得知汉军攻山,姜远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齐崮等人则面如死灰。他们放弃了半山的险要,山寨又被付之一炬,如今再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地利,结局已经不难预料。
“事已至此,诸位各自散去逃命吧,是生是死,全凭天意。”齐崮黯然垂首,对众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然而周围的山贼没有一个人离开,纷纷聚拢在齐崮身边,摆出死战到底的样子。
齐崮诧异地看着众人,听到有人郑重地起誓:“我等愿与大王同生共死。”
姜远见到这一幕,顿时又警惕了起来,他退回费芸葭身边与其余四名士兵一同结成弧形阵线,由姜远顶在弧形中间的突出部,其余四人分列两侧,以防备对方穷途末路殊死一搏。
就在姜远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大队山贼时,他的余光忽然扫到一道身影从左侧自己和一名士兵之间的缝隙中穿过,款款走向对面。
“费小姐……”姜远愣了一下,瞬间血压升高暴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费芸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怒吼一般,在双方中间的空地停下,向对面的齐崮和祝洵摊开双手问道:“齐寨主,祝先生,此时不倒戈而降还等什么?”
刚迈出步子准备上前去把费芸葭拖回来的姜远停了下来,心中对她的举动又惊讶又佩服。
诸葛瞻的人马还未赶到,此时劝降无论是作为缓兵之计拖延时间还是作为攻心之策瓦解对方的斗志都不失为上上之选,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为防万一,自己还是到她身边去,若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姜远思虑已毕,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对面一众山贼的举动,一边缓缓往前走去。
忽然之间,他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一股巨力掀翻了身子。
姜远后背着地,眼中倒映出了于莽半边染血怒容满面的黑脸,他不禁愣住了,满脑子觉得不可思议。
这厮右手分明已经被他那一枪刺得皮开肉绽,脑袋侧面也被砸出一块黑红的血印子,这会儿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照脸打来。
“黄口小儿!白面奴才!看老子弄死你!”于莽怒容满面嘶声大吼。
姜远交叠双臂护住面门,于莽的拳头多半都落在了他的臂甲上,虽然一时无碍,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三弟!三弟!”远处传来齐崮的喊声。
“大哥!让我弄死这小子!”
“三弟!后面……”
骑坐在姜远身上疯狂大喊疯狂挥拳的于莽没有听见兄长的劝告,自然也没有察觉自己身后有一道鬼魅般的人影飘然而至。
费芸葭如冰雪般冷漠的眼神落在于莽的后脑勺,将手中抓着的石块无情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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