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阁主所托
邹沐风又是一叹,徐徐说道“我兄长自幼勤学苦读,才华出众。一日他随我父母入宫给皇上贺寿,随口做了首诗,众人赞不绝口。皇上便多问了几句治国安邦之理,我兄长对答如流。皇上龙颜大悦,当场便封他为右宗正。兄长回家后尚在得意,却被母亲训斥了一番。”
“为何?”孟小鱼蹙起眉头,大惑不解。
“母亲告诫我兄弟俩以后需懂得收敛锋芒,万不可功高震主。”
“不过是一首诗而已,何以会功高震主?”孟小鱼刚问完,忽然自己又悟了。
上官烈锋这是有多不自信?还是对太子有多失望?非得认为邹沐风的兄长会威胁到他们的皇位?
“半月后,我兄长便得了一种怪病,上吐下泻不止,直至浑身无力卧床不起。母亲心急如焚,遍寻名医终不得治,我兄长卧床三日便一命归西。”
“这事是皇上所为?”尽管孟小鱼对上官烈锋没好印象,但总不能无凭无证便把邹沐风兄长的病归结到他身上。
“我兄长下葬前恰逢无净法师云游归来,母亲便请法师到府念经,为我兄长超度。法师念经之时,忽觉亡灵不安。父亲便命人开棺查验,却见兄长尸骨无存,棺内半棺污水,乌黑如墨。”邹沐风眸中云雾笼罩,波涛汹涌,声音哽咽,嘶哑悲切。
“中毒了?”孟小鱼顿觉恐惧。。
“法师说东昌深海有一种罕见的墨鱼,遇到危险便会喷射有毒墨汁。东昌毒师抓捕到那种墨鱼,取其胆囊炼毒。中毒者起初头昏目眩,继而上吐下泻,卧床不起,直至身亡。死后毒汁可继续侵蚀尸骨,将其化为一滩墨水。”
不但用毒,还用的是东昌的毒。上官儒在位时便由禁用东昌毒药的命令。除了当今皇上和太子,谁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无视这条禁令?
孟小鱼更觉心惊胆颤,腹内升起一团怒火,忍不住怒骂道“手段如此卑鄙龌龊,猪狗不如!”
“先母回忆起兄长病前行踪,觉得最为可能的是兄长之毒乃府中下人所为,于是不动声色地抽丝剥茧,终于查到了下毒之人,那是我兄长的一个暖床丫头。我父母偷偷审问那婢女,方知原来府中早已被皇上安插进了众多耳目,那毒便是受皇上密旨所为。但那婢女所知内情也极少,耳目中间也有上下层级,极难清除。”
果然没错,上官烈锋身为皇上,自己就不遵守自己的父皇下的禁令,也难怪能带出那样敢无视禁令的太子来。
孟小鱼越想越气,恨声说道“上官烈锋身为皇上,要谁死都易如反掌,他却如此行为诡秘,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那时年少不更事,先母当时只说她亲舅舅是南川国皇帝,上官烈锋若公然无故杀我兄长,定会担心南川国起兵讨伐。如今尚赫边界,也就南部还算安定,上官烈锋断不敢随意引起南川和尚赫两国的争端。”
“原来如此。”孟小鱼恍然大悟。
不能公然杀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用毒,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果然是个下手狠绝的皇帝!
邹沐风又幽幽说道“先母担心我步兄长后尘,便对外声称我受到惊吓,梦魇不断,体弱多病,故而将我送到家中所支助的水云观静养,又暗中为我另置别院,稍大后做些金银器物的买卖为生,莫入仕途。”
邹沐风语气低沉缓慢,悲戚之情溢于言表,顿了一会儿又道“半月前,母亲忽来找我,说府中耳目,怕不止有皇上的,大约太子和璃王的都有,各成一派,又告知我管愈之身世,让我无论家中出了何事,都不可回府。我那时方才悟明白其中厉害,皇上留母亲在世,怕不止是怕南川不满,其最大目的是想从母亲处找到玉玺下落。”
孟小鱼听了不寒而栗,心中明白大事不好,幸存的一点侥幸心里瞬间被击得粉碎。上官烈锋定是知道了管愈的身世,也知道玉佩、发簪和玉玺都已不在上官柔儿那里,这才动了杀心,要将上官柔儿一家除去。
她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颤声说道“邹阁主如今怕是不宜留在都城。”
邹沐风含着泪凄然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乃尚赫臣民,我外祖父是尚赫皇上,亲舅舅也是尚赫皇上,当今的皇上乃先母同父异母之兄长。你说我能去哪儿?我如今只求我那皇帝舅舅不会记起我来,或者认为我天生便是个病弱的蠢物,不值得他动手除之。”
孟小鱼心中一片怆然,转眼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晚,隐约可见一塘枯败的荷叶于冷风中兀自摇曳。
她幽幽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这茶楼虽也是一不错的栖身之所,可万一上官烈锋未忘却阁主,怕此处也保不得阁主平安。既然官兵要再做一两天样子,阁主便还有时间。即刻离开方为上策。”
“我妻儿都在都城,家中上下人等五六十口。我虽从未轻易泄露住处,但恐已被官兵暗中盯着。要即刻离开,谈何容易?”
“如今之际怕是难以保得阁主家中五六十口人都平安无事。阁主若信得过我,我派护卫去将你妻儿接走,阁主自行离都如何?你们分开走,也安全些。”
“你的人去接他们,怕是会被人跟踪,引火烧身。”
“这个我来想办法。阁主想想如何才能让你的妻儿愿意跟我的人走才好。”
邹沐风取下手上的玉扳指交给她“我修书一封,你让人带上书信和这玉扳指即可。邹某虽不济,却不忍与妻儿分开。还请何公子费心,将他们带来此处,我自行带他们离开。”
孟小鱼想了想,觉得她那农庄怕是也不安全,邹沐风从商多年,说不定在别处也有购置房屋,能够安置妻儿,便点头答应。
邹沐风忽然眼神殷切地看向她“邹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邹阁主请说,但凡我能办到的,定义不容辞。”
“我听闻你的护卫个个武功高强。不知你可否派个人去赫北关给我妹夫报个信,让他小心提防,若有圣旨让他回都,他当先行派人打探,自己切莫随大军入城。还有,让他设法救出妻儿。
“好!”孟小鱼简单干脆地答道,“不过卫将军怕是对我有所成见,他不一定会信我派去的人所言。”
邹沐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母亲生前已料到会有今日,曾交代我若她不幸离世,让我即刻将此信交给卫将军。只是我如今尚且自身难保,不知如何送出此信,只能劳烦何公子了。”
孟小鱼点点头“请阁主放心!”
虽然她知道,寒冬已至,赫北的草原不但有暴风雪,还有狼群出没,但事情紧迫,她无法拒绝。更何况,她自己的哥哥还是卫将军的部下,卫将军若有何意外,哥哥怕是也难以自保。
“我如今总算想明白了,为何上官烈锋非要留着卫将军在赫北关。”孟小鱼又道。
邹沐风凄然一笑“为了方便今日对我母亲动手。”
“一个一个单独除掉。也难说下一个是否便轮到卫将军了。”孟小鱼拿着信,神色肃然。
孟小鱼走出春韵茶楼时,茶楼的客人大多已经离去,茶楼也快打烊了。
她站在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左右环顾,却看不到褐樟的身影。这不像褐樟平时的作为,他从来不会让她找不到他。
孟小鱼顿时惊慌失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褐樟定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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