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执未果,最终,卜玉镜还是自行请愿暂时回到西宫居住,继续卖她的美人图,只不过这回,她可以随意进出西宫别苑的门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卜玉镜心想。
这次不仅化消了她的牢狱之灾,还反而还还了她半分自由,笛风与应孤鸿背后的心思卜玉镜自然是不知道,这回明面上,救她的还是三殿下,她自然心怀了几分感激。
除此之外,这次她意外发现,这个传闻中暴戾冷漠的皇上似乎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不近人情嘛,而且这两次交易中,卜玉镜觉得应孤鸿是个难得的干脆大度的人。
不像孟清夜那样为了颜面而口是心非,也不像笛风那样压抑内心故作无情,更不像合景脸上带笑,笑里藏刀。
他需要钱,便与卜玉镜大大方方做交易,不拘泥于条条框框,且说话算话。
他怀疑人,便也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和眼神里,比起来路不明的卜玉镜对他自己的威胁,他似乎更在意她对他所在意的人的威胁。
不然,她被关在西宫时每日闹腾出这样大动静,他却熟视无睹,而在得知她烫伤了合景之时,他才开始怀疑她的来历与意图,因此大发雷霆。
或许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赋予他这样任意而为潇洒的处事手法。
不管如何,在卜玉镜看来,他感觉应孤鸿大概才是活的最有实感的人。
卜玉镜坐在院中,面前摆着一张笛风的画像,盯着画像在沉思之际,耳边响起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
“笛风确实生的俊美风流,不过你盯着他的画像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应孤鸿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站在卜玉镜身后,见卜玉镜盯着画像一动不动,他在后面叹道。
这回卜玉镜只是心中微微一惊,自从烫伤了合景之后,卜玉镜每天都告诫自己,遇事一定要沉重淡定再淡定,千万不要被吓得一惊一乍。
所以她表情静止了片刻,反应过来是应孤鸿站在她身后,她平静地转身,“原来是皇上。”
卜玉镜没有起身行礼,她只是想再试验试验应孤鸿对她的态度是不是真的有所转变还是她自己的错觉。
这次事情后,她隐隐觉得应孤鸿对她的态度似乎亲切了许多,这莫名的转变,让卜玉镜心生疑惑。
应孤鸿竟然真的没有摆起皇上架子来,而是眼神中带着一抹柔和又慈爱的目光,在卜玉镜对面坐了下来,随后拿过她手上的画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喜欢笛风?”
虽然卜玉镜自己内心对他猜测了许多,觉得她不像是人们口中暴戾无道的君王,但此时面对应孤鸿如此柔婉的态度,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那些宫女都说他是八月城第一美男子,而且又是新科状元郎,谁不喜欢呢?”卜玉镜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回道。
要说她对笛风的喜欢,也只是单纯垂涎他的美色,要说别的感情,似乎还真没有。
人人都争先追捧的人和东西,卜玉镜是向来不愿成为这追逐者中的一人的,越是大家都喜欢的,她却偏偏不喜欢。
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卜玉镜觉得世上无完美的东西都是不属于她的,即使追寻,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黄粱一梦一场空。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可以帮你。”看着卜玉镜,应孤鸿总觉得像见到故人般亲切,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帮我?帮我什么?您可别插手这种事情。”一看应孤鸿似乎是来真的,卜玉镜语气也认真了几分,连连摇头。
这个皇上是闲着没事干吗?还喜欢学人家红娘帮人牵线搭桥?
应孤鸿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看他对你也有几分意思,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成全你们两人。”
“不不不,您错了错了,我不喜欢他,再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不妨直说。”
“为什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好,这样让我心里略有些惶恐啊。”卜玉镜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埋藏在心中的疑问。
应孤鸿听后,轻轻叹了一声,眼角流出笑意,“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以免勾起你的伤心事,但你既然开口问了,我若不说,倒是显得我别有用心了。”
“?????”
卜玉镜听完这话满脸问号。
应孤鸿坐直了身体,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开始道“你的父亲是卜论衡对不对?曾经那个名噪一时的占卜名士。”
卜玉镜一听,心下一惊,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又立马摇摇头。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猜测她与眼前这个人或许有仇呢,只是她无法断定也不想为从前的事情烦忧便当作青烟一抹随它去了,如今,却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那
卜玉镜不敢再想,再想去,可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看到卜玉镜这警惕矛盾的反应,应孤鸿似是看穿了卜玉镜的心思,接着道“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早些说你的父亲是卜论衡,我怎会让你受这些委屈。”
卜玉镜诧然,“你认识我父亲?”
应孤鸿提起往事语气沉重地仿佛天塌地陷般,“何止是认识。”
说着他又起身,负着双手,望着晚霞如血的天空,接着道“他是我的恩人,若是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我。”
十五年前,他的父亲康亲王因得罪了皇上,君王一怒,一夜之间,康亲王府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人全被下狱,因即将秋祭,不宜见血,于是皇上赐三尺白绫,保他们全尸。
朝廷上下无人敢出声求情。
原本年仅十二岁的应孤鸿也在劫难逃,只因当时颇受皇上重视的卜论衡占了一卦,说康亲王是皇上手足,他的独子乃可正天道,保国运,这才保了他一命。
只是就算这样,皇上依然不放心,于是卜论衡提议将他贬谪至远离京城的湘水之滨的地方,因是皇族的缘故,便封了他一个隐湘侯的名分,并下令非皇上亲自传召,终生不能入京城。
隐湘隐湘,便是警告他老实安分地隐于湘水之滨,不要妄图有复仇之心。
他心如死灰,又恨又怒却也无可奈何,一夜间,他丧失了一切,千里前尘,从此只能一人独行。
他被流放至封属地时,也只有卜论衡违抗了圣意为他送别。
卜论衡为他送别之时,怀中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孩打扮的婴儿,婴儿稚嫩的手拉住应孤鸿冲他一笑时时,他忍了多日的酸楚一下子从眼角倾泻而出。
原本已是生无可恋的人在那一刻突然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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