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认真的吗?
“松白,你可回来了。要是再晚一些,我们都要过去找你了。”
察觉到有人飞身进了院子,江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屋门,前来迎接。
这几日她们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每天变着法儿给栎阳南依找不自在之后,就连她们回来的时间点都是一致的。
松白今日晚了一盏茶的功夫。
然而,推开门,江月却愣住了“姑娘?”
自打进了行知书院之后,她们与姑娘便再没见过面了,毕竟书院里头知道她们与栎阳如故关系的人不少,她们几个要是聚在一起,这不是摆明了在说“勾言”就是栎阳如故么?
也就是入学那一日,她们才聚在一起过。除此以外就是上一回一起离开行知书院去越都县的时候,有些姑娘家也想出一份力,但因为人数太少,干脆是扮了男装出门的。
那一回,也和栀青说过几句话,却也保证了他们二人身处一个死角,旁人看不到的。
故而,栎阳如故忽然找上门,江月是无比惊讶的。而且,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会轻功了?
刚刚她是飞进来的没错吧?
如果说一个栎阳如故已经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紧接着落地的南宫彦青和松白……让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除却江月和松白在外头,栀青和赤霞二人原本是在屋子里的。江月刚刚说了一句她们也没听清,奇怪两人怎么还不进门,就一起来到了门口。
她们的反应比江月看起来还要讶异,但旋即反应过来,纷纷对着南宫彦青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江月也后知后觉地慢了她们一步行礼,奇怪自家姑娘怎么会跑到她们这里来的同时,更加奇怪自家姑娘怎么会和太子殿下一起到了她们的院子里,还是三更半夜。
再看看二人身后的松白……
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南宫彦青微微抬了头,不发一言,就是免礼的意思。众人纷纷起身,她们断没有杵在院子里的理由,可看到南宫彦青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到底是男女有别,请南宫彦青进她们的屋子,虽说不太可能会被传出去,却过不了她们自己的那一关。可要是不让他进去吧……
将堂堂太子殿下抛在门外?
她们担心自己明天就成为一具尸体。
哦不,四具。
众人犯起了难,书院分配的屋子就是有这一点不好,它没有厅堂。除非是那种单人的小院子,她们这种几人合住的地方,除了四间屋子和空荡荡的院子,旁的什么都没有。
“栀青,你与赤霞去搬几张椅子出来吧。”栎阳如故道。
众人就围在了院子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个个神色肃穆,等着归来的三人开口。
松白的眼神一直在南宫彦青身上打量,栀青她们虽然收得好,但南宫彦青何等人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轻咳了一声,旋即道“本宫去外面守着?”
这话是对着栎阳如故说的,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栎阳如故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平时不是最不见外么?今天这么反常?”
像狗皮膏药似的非要黏上来,撕都撕不开。
她说完,又对着其余四人道“不妨事,自己人。”
是不是自己人其实还不能下定义,但栎阳如故知道,至少眼下的南宫彦青,是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的。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就算是旁听,也无妨。
但是撇开栎阳如故的话不谈,光是南宫彦青那短短的一句“去外面守着”,已经足够让众人惊奇的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们面前这个真的是传说中性格乖张秉性恶劣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太子殿下?
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认真的吗?
众人面色各异,心里想的却大致相同。
倘若南宫彦青进来之后只是坐在一边倒也罢了,眼下,他竟然主动提出去外面守着?他这般身份,竟也甘心?
实在是南宫彦青从前留给她们的印象并不算平易近人,才让众人无法相信今日坐在她们面前的这个,真的是太子殿下本人。
哦,“不算平易近人”已经是委婉得不能更委婉的说法了。
要不是来此之前早就见过南宫彦青几回,她们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个并不是南宫彦青,而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赝品。
赝品彦看到众人千变万化的表情,却全不在意。他唇角微勾,至今还在为栎阳如故那一句“自己人”高兴。
“姑娘……”赤霞是最没有心思的,她心中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此刻,她瞥了瞥栎阳如故,又瞥了瞥南宫彦青,意味很明显——他怎么能值得信任呢?
但这话,碍于南宫彦青在场,赤霞并未说出口。
“无妨。”
“可是……”赤霞还想开口,却见栎阳如故的面色已经冷淡下来,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虽未开口,警告的意味却十足。
栎阳如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烦躁。
她对这四个丫鬟的态度一向是温和的,从不觉得她们低自己一等。但即便是认同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这一道理,栎阳如故也全没有因此对几个丫鬟生出亲切感的道理,自然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们。
但她却那么做了,只因为……
她知道她们都是父亲派来的人。虎毒不食子,那个记忆中的男人虽然严厉,却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她相信他是真心想要护她,自然也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栎阳如故能够将自己的弱势暴露在她们眼前,因为她知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们都会帮助自己。哪怕仅仅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嘱托。
但是说到感情……
她们对她的感情,还真不如南宫彦青的多。
任谁被原主晾了这么多年,心中都会存有怨气。她忽然转了脾气,她们会惊讶、会欣慰、会欣喜,但远远达不到敬服的程度。
她们不会背叛自己,她们会为她着想,但她们不会听从她。
这就是栎阳如故不能全身心信任她们的原因。
而南宫彦青……
她惧怕过、厌恶过、憎恨过、感激过。
他的高明之处在于,明明看出了自己是在利用他,还能够将真心托付。这般孤注一掷的表现,确实最容易令她心软。
没错,她在利用南宫彦青。
在向他要六壬星图的时候,便开始利用了。包括与胡虏人作战那一日,她起初并未拼尽全力,因为她清楚,南宫彦青会在必要的时候帮助自己。
她甚至有意放水,因为她想着……打也打不过,拼权势更不可能拼得过,如果利用他的喜欢来报复,会不会让她高兴?
事实是不会。
因为起初的不专心,当胡虏人的剑朝她刺来,她却无处可躲的时候,当南宫彦青未经思考就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栎阳如故有了瞬间的动摇。
下意识的举动,往往最能反应人心。
不论别的,至少在感情上,南宫彦青并未欺骗她。
后悔也是来不及的,南宫彦青已经受伤,栎阳如故非但没觉得痛快,反而对他生出了一丝愧疚。
那愧疚感在她得知胡虏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而是南宫彦青的时候;在得知他中了毒,生出了一种从早睡到晚的奇怪病症的时候,这一份愧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不是她故意放水给敌人可趁之机,南宫彦青就不会中剑,也不会连性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
她故意放水这一事件南宫彦青或许不清楚,但六壬星图的事情,她开口的时候准备了无数的话要说、要说服他,却通通都没有用上。
他的这一份心意,其实她是领了的。
不知不觉间,她和他竟然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栎阳如故知道几个丫鬟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南宫彦青接近自己的目的。她们是父亲的人,自然会为父亲着想,担心南宫彦青是为了那百万兵力。
可事实呢?
南宫彦青已经是太子了,南宫想膝下无子,对南宫彦青的宠溺可谓到了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他就差直接退位让贤了。
而就她观察下来,南宫彦青这家伙还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他能图她什么?
即便是有……也是图她的……?
想着,栎阳如故的面色就黑了,怒气因南宫彦青而起,却又不能对着南宫彦青去发,就只瞥了赤霞一眼,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了,省得她越想越烦。
两种怨气一结合,落到了赤霞等人的眼中,她们顿时会错了意,再不敢开口言语,只是看着南宫彦青的神色愈发不善了。
栎阳如故也懒得纠正她们,问起栎阳南依院子里的事情“方才那一声惨叫你们都听到了么?”
将前因后果简略说了一遍,栎阳如故道“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都偷偷干了些什么?”
“这……”
众人有些迟疑,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我就是问问,栎阳南依倒霉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们慌什么。”栎阳如故道。她这的确是真心话,无论是她还是原主,一旦涉及到她们的底线,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人。
只不过她能够容忍的事情多一些,原主能够容忍的少一些。她不敢和长辈较量,但是栎阳南依……要是原主早知道是她干的,能气得直接冲上去揍人。
所以听到栎阳如故这么说,几个丫鬟不由得信了几分,将事情的原委通通说了出来。
她们盯上栎阳南依已经很久了,这丫头从前默默无闻的,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被逼急了似的,有什么能试的法子通通往栎阳如故身上使。
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就算了,后来又使各种手段试图诬陷自家姑娘,她们当然是要给她一些颜色看看的。几个人聚在一起,便想了法子,夜夜去闹得栎阳南依没法安睡。
她们是四个人轮流,栎阳南依只有一个人,这几日要么是被吓,要么是被吵,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几人原本想着,扰得栎阳南依不得安宁,她自然就没功夫去找自家姑娘的麻烦了,没想到她死不悔改。眼下她竟然敢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她们要是再不出手,自家姑娘岂不是要被欺负死了?
那能够腐蚀皮肉的药,是江月发现的。彼时罐子里的药已经被挖去了一块。
被挖去的那一块去了哪里,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四个丫鬟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生怕栎阳如故中了招。她们苦于白天不方便行动,女子又不能往男子的住处那里跑,只好回来再议。
好在是栀青给她们喂了定心丸,说姑娘一定不会中了栎阳南依的诡计,她们在勉强放心了一些。
没法通知栎阳如故,但折腾一下栎阳南依,她们还是能够办到的。
松白用的是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着栎阳南依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将那罐子药翻了出来,找了器物抹在了落下的床帘上。
那药无色无味,即便是仔细盯着看,也未必能够发现异常,更不必说夜晚屋子里那样昏暗了。点了灯也不济事的。
栎阳南依伸手去掀床帘的时候,是借手臂的力道将其推开,而不是直接用手去抓。其实大多数人掀帘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动作。
这就导致了栎阳南依的半条手臂被削去了一块似的,少了小半血肉。
想想都觉得瘆得慌,但是这药若是栎阳如故没有发现,又或者她本身没有什么抗药性,那么眼下这般惨状的就不会是栎阳南依,而是她了。
松白说着,还将剩下的半罐子药膏拿给栎阳如故看“姑娘你看,这就是五姑娘用的那种药膏,江月一见就觉得真是尤其,要我务必将它带回来给她研究呢。姑娘若是要的话,我就让她挖去一些研究,剩下的再交予姑娘。”
栎阳如故哭笑不得,这是对付完了人,还要从人家那里捞点好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