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咳声,伍成名眼睛一亮,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将胸膛挺了挺,伍成名用半边已经升级为国宝的眼睛瞪着田十一,大声说道:“我要和你赌命。”
话声末落,围观的百姓立即鸦雀无声,随即却不知谁领头叫了声“好汉子”,周围的百姓竟乱码七糟地喊起好来。
宋人好赌,宋人好看热闹,而且看热闹的,从来都不怕事大。
伍成名一声“赌命”,正瘙到了大宋百姓的痒处,再加个带头叫好的“托”,气氛不热烈才是怪事。
田十一好记仇,但记仇不等于不要命。只有在确保自身不会出危险的情况,他才会放手报仇,没有把握的事,十一是不会冒险的。更何况,又没有彩头,谁愿无缘无故去赌命。
伍成名明显受了高人指点,根本没给田十一拒绝的机会,连忙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敢赌,就从我胯下钻过去。”
“托儿”又适时的大笑起来,周遭立即响起无数哄笑的声音。
田十一的眼睛眯了起来,知道伍成名对自己起了杀心。
要知道,这里可是宋朝,律法的威严远远不及后世。就算今天平安度过,可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把暗中的刀子刺过来,这种日子可不好过。
一个想杀自己的敌人,而且还不是好人,留在世上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
见田十一眯眼不语,伍成名得意地笑了起来,指着桌上的两个瓷杯说道:“这两杯酒,有一杯是鸩酒,只需一滴就会肠穿肚烂。今日你我各饮一杯,有胆子的话……”
伍成名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田十一伸出手指,在一个酒杯里搅了一搅,随后抬起手指含在了嘴里,还用力地吮吸了一下。
“味道还好,可惜我从不饮酒,今日浅尝‘一指’,伍兄不会怪我饮得太少吧?”田十一笑着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伍成名的脸瞬间惨白。他不明白,这姓田的小子怎么会没死,他怎么可能没死?
“好……”
围观人群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这次叫好完全是众人由衷而发,根本不用别人挑唆。
田十一面不改色且毫不拖泥带水喝下那“一指”酒水,在宋人看来,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胆色。谈笑间便赢了赌命之局,又怎能让他们不佩服。
在袍子上轻轻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口水”,并没有感觉到手指的不妥,十一这才放下心来。
伍成名既然是抱着杀心来的,两杯自然都是毒酒,这一点傻子都能想到。
待场间稍微安静一些,田十一带着温柔笑意说道:“伍兄,该你了!”
伍成名嘴唇哆嗦、浑身颤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想死,可是若不喝的话,眼前这关又该怎么蒙混过去?
“对了,装作不小心将酒打翻。”伍成名暗暗想到,随即心中打定主意。
哪想到还没等他伸手,田十一却叹口气说道:“唉,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杯毒酒,伍兄就不必喝了。”
围观百姓再次爆发震天般的叫好声,众人对胆色过人而且如此大度的田十一,已经佩服到了骨子里。甚至有好多家中有待嫁女儿的,已经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田十一笑着做了个四方揖,止住众人的叫好声,对如释重负的伍成名说道:“今日伍公子虽失礼在先,但在下并不想以怨报怨,伍公子只需饮下我方才尝过的这一杯酒,便当是赔罪了。”
“啊……”
伍成名本以为自己得脱大难,没料想田十一却让他喝下已经尝过“一指”的那一杯酒,一时间心中惊惧,被吓得惊叫一声,连着退出两三步去。
围观众人正暗自佩服田十一的大度,却见到伍成名大惊失色,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田十一立即沉下脸,装出狂怒的样子指着两杯酒大声道:“怎么,莫非这两杯酒都……”
话说一半,听者自会联想。
旁边的一个小厮猛地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两杯酒都有毒,所以他才不敢喝。”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围观众人全都明白过来,立即指着伍成名大骂其卑鄙。对于田十一为何尝了毒酒却没死,一时间竟没有人想起来。
伍成名连连摆手,矢口否认。
一个壮硕的汉子吼道:“捉两只野狗当场一试便知,我这就捉来。”
说罢,那汉子转身挤出人群。也不知是谁接着喊了一声:“我随你一起去。”
一时间,四五个汉子挤了出去,也不知有几条野狗要遭殃。
“看住那姓伍的,可不敢让他掀翻桌子毁了罪证。”
也不知是哪位老汉叫了一嗓子,立即有七八个后生钻出人群,冷眼盯着伍成名,大有一言不合就暴打一顿的架势。
伍成名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躲在人群里的修化真却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然躲不住了。
分开人群,修化真不情不愿地走到近前,深深地望了田十一一眼。
他真的想不明白,这少年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胎?先是挑逗伍成名和单平互相殴斗,后又将自己设计圈套之中,称得上智计百出。
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竟能轻飘飘破了眼前的赌命之局。要知道,这场赌命可是有高人指点的,称得上环环相扣,就连毒死田十一后,如何隐瞒两杯毒酒都做了详细的谋划,
这姓田的小子如此厉害,难道是妖孽转世不成?
见到修化真终于露面,田十一忍不住嘴角翘了翘。此时的修捕头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一样,也不知是紫竹林之战太过惨烈,还是伍成名的后台太过霸道,竟能将牛皋口中轻功一流的捕头打成这般模样。
摸了摸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半边脸,修化真心中哀叹,昨晚怎么就闯到这冰果铺子里来了呢?
如果没进这铺子,就不会被田十一拉到今天的圈套之中,也就不会被那极其护短的团练使伍德扇这一巴掌了。
修化真虽是府衙的捕头,但只能称之为“吏”,距那“官”字虽仅有一步之遥,却相差了千里万里。在宋朝,一日为吏终生为吏,若想“入流”为官,那是千难万难的。
见田十一平静望着自己,修化真心中一阵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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