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平的神色沉了一瞬,不悦道“今日是除夕家宴,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派人去请!”
沈正平是着实迁怒了杨氏,杨氏慌乱的舔了舔唇,不等她回话,老夫人便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元儿在外经商多年,他们夫妻俩半年不见有话要说没什么可指摘的,让赵嬷嬷再去请一次就好了。”
老夫人拄着拐往屋内走,杨氏乖巧的跟在边上,时不时扶上一把,沈正平怕路出马脚也不再多话,三人一同走进正堂,杨氏搀着老夫人在主位坐下,正欲离开。
老夫人瞥了一眼后头进来的小辈,疑惑的道了句“诶?华儿哪去了?怎么没在你身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氏转过身,垂着头支支吾吾解释道“华儿……华儿她、她身子不大爽利。”
“怎么身子不爽利?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沈正平抬了抬眼皮,颇为不喜的说。
老夫人高兴的神色也瞬间垮了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
站在边上还未落座的少女眯了眯眸,笑着说“我昨个儿还看见姐姐在花园里散步呢,怎么就……啊,莫不是昨天散步的时候给吹得风寒了?”
老夫人默不作声,直到杨氏着急的想要解释时,她蓦地拍案起身,“是不是得了风寒,去看看便知!”老夫人从上首走了下来,途经杨氏身侧,冷着脸瞥了她一眼,道“我倒要看看,我的好孙女,这除夕宴上迟迟不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哼!”
老夫人步履如风,径直走出正堂往惊蛰楼的方向而去。
沈正平巴不得沈若华受挫,眼底带着笑追了上去,周围参宴的沈家人也拥成一群往外走,面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沈若华为了一双翡翠镯子的事与老夫人翻脸,还不出三天。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不来,到底是受了风寒还是刻意赌气,任谁都能想的明白,如此小肚鸡肠,沈若华这次免不了一顿责罚。
杨氏心急如焚,奈何沈家的人都盯着她,纵然她再着急,也没法子让人去惊蛰楼通风报信,心想只好在一会儿老夫人发怒时,多替女儿说些好话了。
众人齐齐往惊蛰楼而去,惊蛰楼就在正堂不远处,仅仅隔了两条环廊便到了,屋檐下挂着几串灯笼,护院倚靠在门口昏昏欲睡,沈正平低咳了一声,两个护院一抖身子回过神,连忙俯身行礼
“见过老爷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拄着拐杖径直迈进了院子,后头的人纷纷噤声,穿过一道环廊,不远的地方便是沈若华的厢房。
从外头看,半点看不出亮来,方才在堂内说话的大房庶女沈宜香又笑着开口“看来大姐确实是得了风寒,这会儿怕是还在床上休息着呢。”
老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三两下走到厢房前,将房门推开,半只脚刚刚踏进厢房内,老夫人便觉得不大对劲,赵嬷嬷搀着她,小声说道“老夫人,这,大小姐怕是不在房内?”
要不这厢房里头怎么半点温度也没有?
老夫人震怒的神情淡了淡,又细细听了听,才发觉厢房里头传来几道交谈声。
“姑娘,要不老奴去把外头的炭炉端进来吧,姑娘这样、这样岂不是要着凉啊……”
沈若华冷淡的音色远远传来“我披着斗篷,倒是不大冷,在佛堂内点炭炉会掩了檀香味,对佛祖不敬。嬷嬷别再说了,我的经还没念完,嬷嬷先出去吧。”
习嬷嬷长叹了一声,又说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老夫人又看不见您的苦心,这会儿功夫团圆宴都开始了,要是见不着您的人,老夫人误会……”
沈若华沉默着没出声。
“您就是认个错又能如何……”
沈若华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并非妒忌祖母将翡翠镯赠给了宜香,只是,那翡翠镯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我斗诗会输给了宜香,本是不该说什么,只是心里头愧疚,一时着急气坏了祖母,我也……“
老夫人等人站在佛堂外,将沈若华二人的交谈听入耳中,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柔和,甚至还多了几分内疚。
那一日斗诗会,老夫人拿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沈若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外祖母的翡翠镯子去的,是她看见了沈宜香称赞她的诗便一时冲动,把那对镯子赏给了沈宜香,到头来反倒成了这个局面。
杨氏垂着头站在老夫人的身后,心里头觉得十分奇怪,还不等她想个明白,老夫人已经撩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华儿。”
沈若华背脊一僵,手里的经书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跪下,“见过祖母。”
“快起来!”老夫人丢下拐杖上前搀她,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瞧给你冷的,脸都白了,傻孩子!”
“祖母都听见了……”沈若华双睫微颤。
“怎么,你还盼祖母不知道啊。”老夫人故作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眉眼温和道“多亏祖母知道了。华儿啊,斗诗会的事,是祖母欠考虑了,祖母也不知,那镯子于你如此重要。”
“孙女是想拿来赠给娘的。”沈若华一眼也不敢直视杨氏,生怕忍不住冲上去,她低垂着头,心跳快的不像话。
老夫人松开她的手,往后喊了声“宜香,你过来。”
站在人后磨了半天牙的沈宜香不甘不愿的走上前,“祖母。”
老夫人看了看她的手腕,沈宜香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祖母,那镯子我收到妆奁里头了,不敢随意戴在手上,既然大姐如此喜爱那翡翠镯子,我明日就差人给大姐送来。”
沈若华低着头没看她,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宜香懂事,明日我让陈嬷嬷挑一套面首给你送去。”
沈宜香屈膝行了个礼,就退回了人后。
老夫人张罗了府上的人来点了炭火,亲自将沈若华搀上了榻
“手都冻得冰冰凉,你真不怕得了风寒。今日团圆宴你就别去了,好好的养着身子。”老夫人念叨了好一阵子,才领着沈家人离开惊蛰楼。
临至惊蛰楼前,杨氏蓦地停下了步子,“母亲,我、我还是担忧华儿,这……”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着摆摆手,“去吧,多哄哄她,她也是受了委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