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九月天气,秋高气爽,动物为过冬储备食物之际。
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狩猎的日子。
这个时代山林密布,动物繁杂,蓝田又是得朝廷特地下旨禁止百姓狩猎之处。少了人类这个万物天敌,各类动物数不胜数。
纵马而行,野兔、獐子四处可见。
即便不擅长骑射的李元瑷都有不小的收获,何况是自幼研习骑射的李治?
李治难得放纵自己,大展所学,将所猎得的动物,逐一分发下去。尤其是那些之前劝他担心龙体,说他劳民伤财,制止他狩猎的官员,更是一个不拉。
他人记仇会写下小本本,李治不一样,没有什么小本本都记在脑子里。
看着李治洋洋得意的模样,李元瑷登时后悔自己手下留情了,就不应该拍这马屁。
在蓝田呆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出发赶往长安。
皇后登基大典,然后理所当然的太子册封仪式。
雍王李素节自然是不做第二人选。
相比之前的太子李忠,李素节的待遇明显是不一样的。
东宫所有官员一步到位,每日还会安排宰辅大臣为李素节讲课,传授治国既要,便如当初李世民培养李承乾一样用心。
这日李元瑷下朝回府,狄仁杰一脸阴沉的迎了上来:“殿下,这是夹杂到今日拜帖里的。”
李元瑷看了狄仁杰一眼,伸手接过。
之前在长安空有爵位,除了一些好友,几乎无人求访。现今他已经是当朝国相,各种拜帖自然是络绎不绝。
这些拜帖极少真有事求见,而是怀才不遇或者对于自己过于自信的文士的投书自荐。
他们或者品评时政,或者写上自己的锦绣文章以求得到青睐,从而得到晋升的机会。
科举的地位固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还未真正意义上的取代官员的推荐。
这种情况在这时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元瑷也不想错过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人才,对于这些投递上来的文章都会让狄仁杰过目一遍。
狄仁杰现在的身份是吴王府书记,相当于李元瑷的秘书。
如果文章得到他的认可,就会转交给李元瑷。
还别说真的有一些在史上留名的大佬,以李元瑷的地位,指点一条晋升的道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会留下美谈。
通常狄仁杰会将自己觉得不错的自荐文章放在书房的书桌上,由李元瑷自己抽空阅览,今日却亲自送到手上,内容显是不寻常,直接摊开细看,眉头微皱,这哪里是投书自荐,分明是一封举报信,告得是大理寺卿李义府。
洛州女子淳于氏因罪被关入大理寺监狱,李义府听闻淳于氏国色天香,暗中指使大理丞毕正义将她释放,然后纳为妾室。
此事为大理寺少卿段宝玄揭发,李义府担心事情败毕正义在狱中自缢,以断绝实证。
“这简直无法无天!”
李元瑷忍不住骂了一句,稍平了怒火,说道:“你怎么看?”
狄仁杰略一沉吟道:“这是阳谋。李义府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是陛下还未成为储君的时候就陪伴左右的内侍。陛下将之一步步提拔,成为今日的大理寺卿。他与许敬宗是陛下腰间的左右刀,非常重要。这封举报信是想殿下去摘取陛下腰间杀敌的刀,用心险恶。”
两人都是当世绝顶聪慧之人,根本不去怀疑这封举报信的真假。
举报信将一切罪刑经过描述的亲眼所见,连大理寺少卿段宝玄、大理丞毕正义这些人名官职都说的清清楚楚,显然是对案件了如指掌之人才能写得出这封举报信,错不了。
李元瑷甚至都没多嘴问这举报信是谁投递的,真有心隐瞒,查不出来。
他们目光所看到的是背后的阴谋。
狄仁杰对许敬宗、李义府的描述很贴切,左右刀!
他们或许不是左膀右臂,不是什么治世人才,有匡扶庙堂的才能,但这两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并不比左右臂膀地位低下。
这去摘取李治的刀,不亚于去砍他的左右臂膀。
李元瑷拳头一紧一松,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他吸取了足够的政治经验,且两世为人心思也颇为深沉,并没有直接义愤填膺,而是权衡利弊。
狄仁杰心底也极度复杂,他能看出这计谋背后的险恶,但是李义府滥用职权不说,居然逼死同僚,还是一个五品大员,实在难以忍受。
片刻李元瑷说道:“想不到李义府此贼猖狂至此,无法无天,去,将刘仁轨、娄师德叫来!”
狄仁杰深深作揖,已经知道李元瑷的决定,快步去了。
李元瑷目送狄仁杰离去,长长吐了口气,这坑是不得不跳。
这不只关乎正义,还关系到人心。
此事如果自己不闻不问,别的不说自己的秘书狄仁杰心中就会有芥蒂。
如果是十年后的狄仁杰,他会理解,甚至会劝自己忍一忍。但现在的狄仁杰还是一个少年,固然有着卓绝的才气,却也免不了少年轻狂,对于是非对错看得极重。
得经过时间的磨炼,或者一顿毒打,狄仁杰才能成为那个面对武则天、来俊臣都能游刃有余的狄阁老。
先让人准备膳食,李元瑷来到书房靠在胡床上左右看着举报信。
约半个时辰,狄仁杰领着刘仁轨、娄师德步入了书房,
“坐吧!”李元瑷坐直了身子,问道:“都听仁杰说过了?”
刘仁轨、娄师德一并颔首。
刘仁轨苦笑道:“此事可谓连环阳谋!”
李元瑷道:“怎么说?”
刘仁轨道:“就在午间,陛下任命仁轨与侍御史张伦负责此案,为此他特地单独将我二人叫到身旁细谈,言语中透着相护之意,真是环环相扣!”
李元瑷听明白了刘仁轨指的是什么了。
手中的这举报信是真是假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刘仁轨接下了这个任务。
如果自己要对付李义府,李治会怎么想?
他会信这举报信,还是会信刘仁轨向李元瑷求助,然后编造一个举报信脱罪?
泄露与君王私语是一种罪,李治哪里容得下刘仁轨这样的臣子?
刘仁轨是李元瑷党派的第一大将,几乎预定了未来的宰相位置。
这一连串的环环相扣,牵扯下去,会造成什么结果?
李义府案已经成为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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