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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甄别和整编俘虏。
玉河渡之战,同军大胜,抓获了四万多俘虏。
中间大部分是燕京各业百姓,关久了不利于城中人心稳定,但也不能仓促放回去,必须先加以甄别和教育。
这项工作实际是和户籍清查同步展开的,将这四万多俘虏甄别清楚了,城中的户籍也能清理出个七七八八。
同军从成立至今,多次教育转化俘虏,经验非常丰富。
俘虏们先是在玉河渡一战被彻底打服,心中对同军有了敬畏,加之辽国已亡,大部分人也就绝了反抗的心思。
战后,刚刚放下刀枪的同军将士又拿起手术刀救治辽军伤员的行为,则让俘虏们在敬畏之外,多了一份感激。
而简单编营,将军官和普通俘虏分开后收容后,胜利者居然不打不骂,还发下粮食,让老实干活的俘虏吃饱饭,就更是超越了此时的战争常识。
再之后,以辽东籍同军将士现身说法开局的诉苦大会,就让受尽了苦难的辽人打开了心扉,彻底意识到同舟社的不同来。
相对于户籍清查的进展缓慢,俘虏的教育转化就要快得多。
这个时代的百姓确实朴实好忽悠,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辨别是非的标准。
仅仅三天时间过去,民军俘虏们就对征服者有了全新的认识。
外来征服者和原本统治者谁更把自己当人,自己原本遭受的苦难究竟来自哪里,跟着谁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等等问题,在俘虏们进行对比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当同军宣布由家人认领就可以直接回家时,能回家的俘虏反而不急着走了。
一些胆大者询问监管的同军将士,能不能继续留在俘虏营做事(吃饱饭)。
当然不能想留就留,既然是被迫从军的无辜百姓,长期关在俘虏营里像什么话?
但同舟社很快就会招募工匠修筑道路、水利设施和改建燕京城,有的是做事的机会,别光顾着自己吃饱饭,赶紧回家动员你们的家人一起来吃饱饭吧。
战后的燕京相当诡异,最积极拥护同舟社政策调整的,不是“心念中原”的诗书大族,反而是之前拿起刀枪跟同军血拼过的民军。
尤其是在战斗中被同军击伤,战后又被敌人救活者,更是狂热。
这些人不仅做事卖力,还有不少人逢人就讲征服者的仁义。
遇到有人质疑,讲急了,就拉开衣服露出自己缝针的伤口,仿佛这些不是伤口,而是征服者送给他们的荣誉印记。
更多的人则是关起门来,跟自己的家人大谈辽东在同舟社的治理下如何富足,仿佛他们真去过辽东见识过一样。
其实,也不用他们去讲辽东那么遥远的事,身边就有现成的例子――时迁。
时师正当年也算是燕京城中的风云人物,尽管真正知道认识他的人不多,但其传奇故事却还在流传。
没想到其人销声匿迹多年后衣锦还乡,居然混成了同军中的高级军官,还负责燕京城防务。
当年“玉带被盗案”中出卖过时迁的街坊已经死在了几年前的混乱中,就算没死,如今的时师正也不会和这人一般见识。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而逃离燕京,他哪能有日后的际遇?
其人的经历已经足以激励很多百姓投身同舟社,更别说被释放的俘虏们信誓旦旦地吹嘘自己在同军中的各种见闻了。
因此,相对而言,同舟社即将在燕京开始的社会改革,阻力会小很多。
当然,同军并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而是覆灭辽国社稷的外来侵略者,且辽国实际上还没有真正灭亡,徐泽自不会自大到把所有的俘虏就这么放归回去。
首批放回俘虏是经过甄别,又有家人牵盼的百姓。
而没有家人的单身汉、不在民籍的僧侣、流落燕京的外地人、原本在籍的辽兵等身份者,暂时都不会被释放。
经过仔细甄别之后,其中的一部分会被严加整训,然后补入到此战中消耗的各师营之中。
得知同军愿意吸收俘虏为军,一日时间内,就有一千三百多契丹和奚人兵卒积极表示愿意为新政权效力。
这些人除了过惯刀口舔血的生活,故国已亡,离开了军队,生活没有保障外,也的确是有几分真心要加入同军。
毕竟,作为被征服的异族,在见识了同军的强大,又得知自己在城中的家人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后,生出投靠强者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一直缺战马又缺合格骑兵的徐泽自然不会拒绝这些投靠者,但这些骑术精湛士气却极低,“忠诚度”也没保障的骑兵肯定不能直接使用。
于是,同军在原本四营骑兵的基础上,又组建了三个营,并有了师的编制。
一批在此战中表现优秀的年轻人得到提拔,并被安排到了新组建的骑兵营中担任基层军官,其中就包括外放的社首亲卫岳飞。
由此可见,徐泽对这支异族骑兵不仅没有偏见,还寄予厚望。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征服者要想稳定统治新占领区,除了让被征服者畏惧死的可怕,还要给其生的希望。
两手都要抓,且都要抓好,才能真正征服这片土地和人心。
有整编就必然会有淘汰,一部分有劣迹,或者对同军仍怀有敌意,抑或不忘故国等“政治审查”不过关的俘虏,自然不用考虑继续使用。
这批人暂时不会被释放,但徐泽也没白养着他们,尽皆组成临时工程队。
让他们为燕京的城市建设进一份力,想来是没人会拒绝的。
同样的,做这些事需要内紧外松,该盯着的地方早安排人手盯得死死的。
实际上,这几日时间,监曹就通过乌程之前埋下的暗线,以及被释放俘虏提供的信息,掌握了几条重要线索,用不了几天便会收网。
新旧王朝的交替就是这样,甭管新政权做得比旧政权好多少,都有人会不满意,总会有人想着要复辟,以继续做人上人。
屁股决定思想,对于只会用屁股思考的顽固者,最好的办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
试图改造他们的思想,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对于这一点,徐泽向来都有清醒的认识。
所有暗中勾连意图驱逐同舟社势力的守旧者,他都不会手软。
今日的“仁慈”,就是日后的隐患。
不砍掉足够的脑袋,新王朝就别想求得安稳。
这些事各有职司负责,随着同舟社摊子越铺越大,徐泽作为社首每天要过问的事情也多不胜数,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处理完一批公文之后,徐泽抬头见到燕青已经返回衙中。
其人当即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小乙,重德的情况怎样了?”
重德乃是耶律大石的表字,尽管其人已经不再让别人称呼自己为重德,但徐泽依然记得。
徐泽与耶律大石的交往可以追朔到九年前的草原之行,但双方其实并无深交,还分属敌对的阵营。
在草原上的十余日,徐泽努力将自己包装成心底无国界,胸中有天地的徐霞客,蓄意欺骗利用彼时年龄虽然比他大,却还很稚嫩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其实也对徐泽保持着应有的警惕,但仍被他的豪爽洒脱及壮志所感动。
后来,在鸭子河泺春捺钵,天祚帝要除掉行为不轨的同舟社商队。
耶律大石明知道徐泽有鬼,依然冒着极大的风险,遣自己的心腹仆从送信,劝后者千万不要去东京道。
徐泽并非冷血之人,恰恰相反,他的胸怀极为宽广。
李逵、王英、吴用等原本品性低劣的好汉,他都能给机会,并花心思去改造他们。
对曾经信任过自己,背弃皇帝也要送信的耶律大石,他当然不会绝情无义。
九年后的再相遇,却是在战场上。
见到了耶律大石毁容立誓,最后单骑冲阵也要抓住自己的疯狂模样,说徐泽没有一点心痛当然是假的。
早在九年前与耶律大石的接触中,徐泽就想起了前世记忆中,正是这位重德兄,在辽国灭亡后,再续大辽社稷,开拓西辽大业,成为一代传奇。
此位面,这位“未来的”人杰却被自己折磨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徐泽的心性和做人准则,自然不希望他如此沉沦下去。
除了让安道全亲自出马,为耶律大石治伤外,徐泽还安排做事细心的燕青专门看护其人,以防止他再寻短见。
他还特意交代燕青,不禁止耶律大石的行动,甚至可以让他看望俘虏。
今日,燕青便带着其人观看了李处温父子等人的受刑。
钻营了一辈子的李处温最终将自己钻上了刑场,确定其人就是民愤最大的奸臣之后,徐泽授意法曹列举其父子罪过七十二条,处以剐刑,并籍没其家产。
故国灭亡,无论想不想复辟,所有人心中都有一股气难平,处死李处温父子,便是一个宣泄口。
耶律大石观刑过后,似乎也放下了一些东西。
“回社首,耶律大石情绪稳定了很多,他让属下传话,问社首什么时候方便。”
“好!我现在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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