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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在傅知县的尖声讨饶之中,他的官帽被摘,官服被扒,露出了里边锦缎般的华服。
“其实本王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那便是白水县地处关中与陕北的要道,往来商贾极多,颇为繁华,却为何会率先发生民变的,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重真的表情很是平静,但熟悉他的周遇吉却知道,他已处在了愤怒边缘。
果不其然,重真说着便已豁然站起,怒发冲冠,戟指喝道“你这官场败类,竟连内衣都如此奢华,可见搜刮其民脂民膏来,是何等残酷!来人!”
“信王殿下!”
“拖出去,即刻处斩!”
“诺!”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
等到傅知县被拖出县衙大堂,求饶之声终于变成了杀猪般的恶毒咒骂“吾乃朝廷命官,信王你不能杀吾!狗信王你倒行逆施,不得好……”
一声短促的惨叫,咒骂戛然而止。
黄晓腻捧着擦拭了干净的汝钦宝剑,王虎用傅知县端菜用的奢华餐盘,将他面目可憎的人头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步入县衙大堂。
韩超韩越按照流程上前验明了正身,朝端坐于县衙主位的重真轻轻点头。
重真喝道“大名知府卢象升之弟卢象观,何在?”
“学生在此!”卢象观出列大喝,昂首挺胸,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接白水县知县大印!”
“诺!”卢象观单膝跪地,双手前托,显得十分有力。
重真亲手捧着用锦帕包裹着的知县大印,在交到卢象观手中之前,还要大声问一句“你会辜负皇恩,辜负本王,辜负大明天下,辜负天下百姓吗?”
卢象观热血沸腾,吼声浑厚“学生必定不负所托,誓守白水安宁!”
“好!那本王便破格将这白水县知县大印,交托给你!望你不忘初心,保白水太平,护百姓安宁!”重真说着,才与卢象观郑重地完成白水县的权利交接。
“我大明奉天承运,皇权天授,每一份权利都显得分外神圣。望诸君守望相助,莫要辜负皇上和本王的一片苦心。”重真虎目扫过将要留在此地的袁八等人。
“诺!”辽东汉子与山东豪侠依然秉承着人狠话不多的作风,言简意赅。
王虎等人内心火热地盯着重真,满脸都是崇拜之色。
杀官,杀贪官,匡扶正义,拯救百姓于水火,为此不惜笑傲江湖,浪迹天涯。
――这是每一名游侠年少时的做出梦想,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现在却因为信王而实现了,并且实现得有理有据,合法合律。
县外挤满了百姓,刚开始冷眼旁观,议论纷纷。见信王三言两语便真的斩下了肥头大耳的“傅扒皮”,无不内心震撼,雅雀无声。
他们的心,早就已经被无数次的欺骗、憧憬、失望,所伤透了。
直至卢象观以袁八等人为核心,重新招募肯吃苦耐劳的衙役,清点县内户籍与人口,按人头发放傅知县藏得极深的堆积如山的粮食。
针对县城周边的村落,则重新选拔德高望重的村长、里长,维护知县权威。百姓们这才被重新激发出了对于土地的深沉热爱,那颗冰冷的心也都热络起来。
短短半月,白水县便已在卢象观的梳理之下,逐渐恢复了秩序。
百姓们热情高涨,在他殚精竭虑的规划之下,开始修建水渠,整饬因积雪消融而显得湿润的土地,努力地为开春播种做着准备。
有不开眼的山贼恶匪前来骚扰,卢象观从不硬拼,总之设计伏击。
几场别开生面的胜利下来,便再也无人敢轻易骚扰了。
周围诸县的流民听闻白水县可以讨生活,便都纷纷聚拢,弥补了人口的不足。
袁八等辅佐之人,对此很是欣慰。
卢象观却感到压力山大,每每于凌晨入睡之前计算着“明天又会多出多少张想要吃饭的嘴巴呢?勤劳善良的老子欢迎,那些饭来张口的懒汉若是敢来混饭吃,老子便用殿下所说的‘劳改之法’,让他洗心革面!”
“土豆的耐寒性更强一些,差不多可以育苗了,玉米和番薯可以再缓缓!这无常的天时哦,也不年里年外的这场大雪,能将久旱的西北大地,滋润到怎样的一个程度。也不知道春雨会不会于老子的梦里,润物细无声哟。”
卢象观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妙的梦。梦里,凡是西北山川,全是黄宗羲给他描述的,由关宁监军纪用所描绘的漫山遍野全是番薯藤蔓的盛景。
还有可爱的土豆丛,据说和番薯一样,除了地里的果实可以吃,地上的翠绿叶子也是可以食用的,也就只是祸害人庄稼的大蝗虫,才说那是猪吃的伙食。
哎……蝗虫兄啊蝗虫兄,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过幸好,信王殿下继承了他的表字。学尧舜道觉斯民,也算是一种发扬吧。
斯民兄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感觉到安慰的。
最神奇还是要数玉米了,据黄宗羲说不仅是棒子,便连脆弱而又坚强的玉米杆子,都可以掰开来咬一咬,吮一吮,沁甜沁甜的呢。
那只大蝗虫就经常吐槽吴三桂“你可真是老少通吃,居然连玉米杆子都能吃出甘蔗的感觉。”
“甘蔗?那又是啥玩意儿?据说很甜,莫非就是我们平时吃的糖霜?”
梦中卢象观在这个问题之上纠结了好久,最终梦回大名府,看到那片权贵势力盘根错节的京畿腹心大地之上,漫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藤蔓状植被。
丰收之后,卢象升捧着硕大的地瓜型硕果大笑道“粮食储备,粮食储备啊!”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卢象观梦里都在吟诗,做梦都在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又开始了。
奋斗吧,少年。
“高处不胜寒。”
重真终于充分体会到了苏东坡的这句感慨,在身份之上完成了质的飞跃之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形有质的掣肘,犹如蛛网,柔软坚韧,充满粘性。
阉派的蛛网扑面而来,东林的蛛网侧面交叉,另有皇族的,勋贵的……
虽贵为信王,但宛在网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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