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想不通的地方很多。比如为什么刘璋这么快的就到了,孙策为什么能说转身打他就打他,刘表就那么肯放过他?还有,这刘璋就算算计他,又怎么能从东边大海上而来?
时间退回数月前,青州议事厅上,贾诩阴冷的声音回荡着……..
“……今曹操欲要羁縻我也好,挑拨袁术与我为敌也好,围绕着的,不过都是一个徐州。若要破解,便只需抓到关键就是了。将徐州弃之!无徐州之累,青州便可轻装上阵,或主动出击,或退而自己,皆在主公之心罢了。”
弃之?!
众人闻听都是一愣。
“我等才领了徐州,这如何说弃就能弃的?传将出去,岂不有污主公之名?”田丰微微皱眉道。
贾诩没有表情的目光在田丰面上一转,淡然道:“驱四方盗贼以入徐州,隔绝道路便可。”
田丰大惊,起身惊怒道:“若此,岂非是出卖百姓而换之?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与曹操何异?”
贾诩淡淡的看他一眼,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言。堂上戏志才、沮授等人都是面现苦笑,微微摇头不语。
田丰刚来,尚不了解这位贾诩先生的性子,其人用计,只问结果,牺牲些许百姓,何曾顾忌过。只是这话却不好说,不由都把眼看向刘璋。
田丰见贾诩不说话,涨红了脸,转头望向刘璋,怒道:“主公…….”
刘璋轻轻一叹,对他摆摆手,自己起身在厅内慢慢踱步。贾诩此计虽毒,但却提醒了他。
后世领袖曾有句很经典的战术术语,那就是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重。贾诩此计,倒也颇和其意。只不过,却需要改进下来用才是。
他在厅内踱步良久,渐渐嘴角终是微微勾起,笑道:“元皓勿忧,此计虽毒,但若操作好了,自可最大限度免去百姓之苦,反而利于战局的拓展。”
田丰将信将疑,不肯放松,追问道:“计将安出?”
刘璋笑道:“可使人先散布袁术将犯徐州的消息,徐州经了两番战火,所余百姓本已不多。只要布置得当,可令剩余百姓尽量先迁出徐州,若只剩一个空城,再驱四方之贼填充,岂不是好?贼人多有财物,我放开徐州,届时让袁术自己去取,既帮了咱们剿贼,又不伤我青州根本,更可迷惑袁术与曹操。我只将兵布于徐州外围,号称剿贼,谁人能说出个什么来?
如此,我以盗匪之人、物充实徐州,袁术征集全为盗匪所有,却不伤徐州之民。待到袁术退去,我再以大军进驻,围而迫之,便原来之匪,也可转为民。
而且,如我所料不错,袁术其人野心极大,一旦拿下吴扬,必然起不臣之心,只要咱们给他加吧火,他若真的有篡逆之举,届时,咱们自后尾随袭之,不但可拿他俘获充实徐州,更可趁他新取之地不稳,一战而定。如此,等若有他给咱打头阵,出苦力,你我坐享其成,岂不开心的很?
这样,一不伤徐州之民,二不用费我青州之力,三能安曹操之心,四可避袁术之锋,一石数鸟,元皓、文和,诸位先生,以为此计可行否?”
众人大汗,这位主公占人便宜的心思果然极快,虽嫌刁毒,但对眼前之事却是好计,当即纷纷赞同。贾诩目中闪过赞叹,也是微微点头不语。田丰也是面色缓和,想了想,这才点头道:“主公此计大妙。”
刘璋见众人一致通过,这才大喜。吩咐下去,按计而行。随后,亲自跑到海事局,与太史慈、甘宁、徐盛一起,督造战船,训练水军。
他当日从雒阳拐带无数大工巧匠,又搜刮了宫中历代所藏船舶图纸等物,今日终是派上用场。青州临东海之处,日夜繁忙不休,工程进展极速。
刘璋又使人寻来海边老人,详细询问海流、气候、诸般航海问题,虽所获不多,却也大体心中有数。
这一日,正一点点比对数日来绘出的海图,细细分析,忽闻有人来报,道是一个自称陈登的人在外求见。
刘璋先是一愣,随即由不得的狂喜,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外跑,竟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旁边从人大惊,连忙给他拎着鞋子,从后急追。
刘璋一路狂奔,待得窜到府外,一眼看去,身子微震之余,不由的已是热泪盈眶。
外面站着三人,当先一人,面膛黑红,身子瘦削,一张脸上满是风尘侵蚀之色,只是那眉眼间不是当日陈登又是哪个?但眼前这模样,却又哪还有昔日半分青州名士的风采,整个一海上老渔民的形象,其在外吃了多少苦,不问可知了。
“元龙…….你……终是回来了……”刘璋心情激荡,上前一步,先陈登拜下之前,一把拉住,眼泪竟是有些忍不住要落下来。
陈登也是心情激荡,尤其见刘璋身后跑出的仆从,竟然拎着一双鞋子,再往刘璋脚下一看,心中感动如何抑制的住?
当即哭拜道:“是,主公,陈登愚鲁,当日一别,至今才有小成,有负主公之托,还劳主公如此相待,登…..登…..惭愧。”
刘璋两手扶住,那容他下拜,转身拉着往里去,欢喜道:“不负不负,今日回来,却是正好。这些年来,你一人在外,其中不易,我如何不知,快快随我进去,青州海军但有寸功,皆出元龙之手矣。”
陈登得了刘璋如此言语,只觉这些年的苦楚,再没了半分。悄然抹去眼角泪水,回身招呼着一同跟随而来的两个人,一齐往厅上来坐。
待到几人坐下,陈登这才为刘璋引荐。这两人一个汉人,另一个却是个外族人。汉人叫常五,乃是辽东人氏,因早年不堪境内郡吏逼迫,又逢乌桓战事,便与人冒险私造船只,往近海讨生活。几年下来,俨然竟是一个近海航行的好手。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海洋的认识极少,多存畏惧之心,似常五这等熟悉海事的,可谓凤毛麟角。陈登当日受刘璋所托,遍寻通晓海事之人,勾画沿海海图、岛屿、暗礁分布之事,遇上常五,哪有放过之理?当即许以重金,做为自己臂助。
至于那个外族人,名字叫那和连祈,刘璋细细询问之下,竟是后世所谓的满洲人。
那和一族生活极其艰苦,此时尚处于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阶段。平日了除了靠渔猎为生,再就是下海捕捞珍珠,以向周边其他种族换取生活物资为生。
让刘璋惊喜的是,这人不但熟悉海事洋流,更是对辽东山川、地形极为熟悉,更懂得训鹰之术。所谓的训鹰,便是后世万金难买的海东青。
这海东青是一种生于东北苦寒之地的鹰类,个头不大,却生性猛恶。但是一旦被训练出来,不但可帮助主人捕获猎物,更可成为高空侦察,往来传递情报的工具。在这个时代,能有这么一只空中力量,刘璋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当即传令,摆下盛宴,就筵席上,以陈登为海事顾问,以常五为从事,封那和连祈为伏波校尉。常五、那和连祈皆大喜,再三而拜。
席间,刘璋问起那和连祈,可能多提供几只海东青,并加以训练为军中所用之事。那和连祈面色大变,满面为难之色。
陈登在旁解释道,这海东青极为凶猛,便如今这一只,也是那和族人付出数人性命才得,如刘璋期望,只怕搭上那和全族人的性命,也是难能为之。倒不是训练难,委实是太难抓获了。
刘璋方悟,眼见那和连祈面有惧色,知他怕自己怪罪,连忙好生安抚,并许诺待青州大船造好,可北上引导其族人往青州或者内陆安置,再不必受那苦寒无食之苦。
那和连祈听后,先是呆愣,随即满面激动,跪倒不停叩头。激动之余,满嘴极快的说着什么,接着又是砰砰砰的叩头不已。
刘璋愕然,一边令人扶起,一边看向陈登。陈登苦笑解释道:“主公许他族人入中原居住,使其族人再没了时时面对死亡的威胁,他这是代族人感谢主公,并愿意奉主公为之人,自甘世世代代为主公奴仆之意。若主公就是喜欢那海东青,他也愿回去告知族长,倾全族青壮之力,再为主公去捕捉。”
刘璋这才恍然,由此联想到后世女真建国,以金、清两朝之力,给华夏带来的无数灾难,不由心中微动。也不知今时的那和连祈一族,跟之后那些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人有没关联。若是有,自己今天这番举措,可不知能不能就此改变日后局势,便此化解了那未来的苦难。
只是想想往后将有上千年的变迁,自己不由的又是苦笑。便只自己有生之年所能改变的,都不过寥寥,又何期于千年?当下,放开心思,不再多想。只好言安抚那和连祈,也不需再去拼命捕捉那海东青,眼前既有一只,便好好用着,也是能起到极大作用的。
那和连祈见主人爱惜自己族人,更是感动,暗暗发誓,必要为主人再去捉来一只,这番心意,却是不必再去多说,只管做了就是。
有了陈登和常五、那和连祈数年来对海事的详尽描述补充,刘璋终是掌握了这个时代对近海的了解。待到袁术称帝,青州海事督造的楼船、艨艟也已初步完成。
刘璋大喜,一边按照原计划从陆路分派攻击收复吴扬,一边又分别令人给刘表和孙策传信,国贼在前,当先放弃双方私怨。请刘表可趁虚而拔南阳,孙策自后而击袁术,两方遂罢兵。
至此,整个南方战略局势,皆按刘璋设计而到位。在刘表、孙策各自撤兵而动之际,刘璋也率海军,登上楼船,亲自参与了这大汉时代的首次跨海攻击。
大汉的战略史上,海军,闪亮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