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外面不时跑过的,一脸沮丧的颜良文丑二人,庞统肚里笑的要抽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刘璋的另一面,以主上之尊,竟能跟属下这般随和的相处,言笑不忌。
那俩家伙憨的可以,居然连怀疑主公发春这种话也敢说,真是让庞统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由此带来的后果,显然也是极为悲惨的。
绕着内舍跑三十圈!
瞅瞅那不一会就晃过的身影,听着那如牛般的喘息…….唉,这好像才刚开始不久,等三十圈下来,可不知这俩壮汉会变成啥样儿,庞统好笑之余,不无恶意的想着。
“呵呵,颜、文二位将军心性坦直,所言当是无心之失,主公便绕过了吧。只是我等也同样疑惑,不知主公何事烦忧?”
先是开口为颜良文丑求了个情,他呵呵笑着,顺势下来,便将话题又拉了回来,向刘璋问道。
刘璋哪会真个跟那俩夯货为难,像这样的相斗,本就是他们之间情谊的一种表现方式罢了。
听到庞统所言,微微一笑摆摆手,向拔都丢个眼神,拔都笑着点点头,转身去了,刘璋这才招呼众人落座。
“曹操和吕布两边的动静你们都知道了吧?我就是想啊,如今这大汉朝后面究竟会怎么样?我们又该如何做?”收敛了笑容,刘璋两眼望着外面飘着絮云的天空,如自问般说道。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忽然隐隐的提起一丝兴奋。主公如此问,莫非亦有进位之意?若能如此,自是皆大欢喜了。
要知这些人跟着刘璋征战天下,所为的不就是随着刘璋水涨船高,从而各自获得自身价值的实现吗?在他们心中,恨不得眼下直接由主公当了皇帝,大伙儿都成为开国元勋才叫最好。
“主公,曹操、吕布都称了公,咱们如何能弱了他们?以某之意,主公索性直接当了皇帝便是,反正那小皇帝现在也已经死了……”
典韦满面兴奋,首先起身大声叫道。一旁华雄连连点头,神情激昂,对这提议,表露出一种“简直爱死了”的神色。
众人面面相觑,典韦所说未尝不是众人暗隐的心思,只是如此赤裸裸的说出,半点矜持都不带的,怕也只有这帮粗人了。
刘璋不由的苦笑,刚才他借故惩罚颜良文丑二人出去跑步,为的就是知道那俩夯货,在这种问题上,绝对不会有任何好主意。与其让他们在这呱噪乱叫,找个由头打发出去才是王道。
只是他忘记了,这众将里,除了那两位外,实在还有不次于那俩家伙的存在。眼前的典韦、华雄,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微微摇摇头,将目光转向贾诩、庞统和赵云等人。赵云微一沉吟,上前躬身道:“兄长,以云之见,此时不动才是最好。”
刘璋哦了一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赵云道:“吕布篡逆之徒,自不必说。曹操此举,一来更显其嚣张跋扈之态,二来,却也是因失了天子,想要在名义上占个翘首,压其他人一头罢了。而兄长本就是大汉皇叔,位正辈尊,何需借此名义?便兄长不做任何举动,天下又有谁个敢小觑了兄长?反倒因兄长不为所动而增名望,此云之浅见,还望兄长三思。”
赵云一番话说罢,众人不由的顿时议论纷纷,武将们自是典韦提议的拥趸者,如闵纯、李历等人,却倾向于赵云的建议,一时争论不下。而刘璋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未置可否。
一边贾诩翻起眼皮瞟了刘璋一眼,心中念头微动。适才刘璋开口所问,并不是自己要不要也称公位,而是问的汉天下之后可能的变局。
昔日灵帝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便是如今在青州这边隐居的少帝刘辨,另一个便是刚死去的献帝刘协。
少帝早在董卓弄权时,便已被废,虽说青州这边一直不予承认,但这个说法只能用于口水仗,使青州在大义上不被人掣肘罢了。
因为皇帝这个位子,不单单是一个人就可彰显,总要有朝廷大臣公认才行。要不然随便出来个阿猫阿狗的就称皇帝,刘氏后人遍及中原,那岂不要乱了套了。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同时掌控了,汉朝廷传承下来的众位朝臣。那些人中,虽绝对有不少人倾向于青州这边,但身处曹操控辖之下,也只能闭口不言。
所以,在没有朝臣的共认下,少帝的存在,只能用以牵制。但在汉之一代的皇位传承上,至少在目前局势下,是不具备任何可能了。
少帝等于不存在,献帝又刚薨毙。灵帝的这一支传承,便等于断绝了。以汉朝惯例,这个时候,当另从皇族旁支中择一人登位,以保刘氏天下延续。
这种手法,之前已经出现了几次。自汉殇帝后,有安帝、前少帝、质帝、恒帝皆是如此。便昔日的灵帝,也是因恒帝无后,从而在当时窦皇后和其兄窦武的支持下,脱颖于一干旁支兄弟中得登大位。
然而纵观东汉之前历程,甄选扶持未成年的皇帝上位,必然经由宗室之手,且多是由其时的太后操办。但如现在所谓的哀帝刘绩,却完全是由毫不相干的权臣推动的,却是不在常例之列。
所以,对于如今曹操手中的新立天子,本源上便失了正统性。更不要说吕布那边,邯郸学步玩出的花样了。
照此来说,汉之一代至此,其实便算彻底亡了。大伙儿各出花招,都不过只是个噱头,扯虎皮撑大旗罢了。
而刘璋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此话,再联系他独自一人长思那么久的蹊跷,贾诩隐隐觉得,这位主公心中所思,怕不是简单的进位称公。能让主公如此费心思的,多半是那前一句话“大汉之后会怎样”上。
如果汉帝尚在,那么大局底定之后,自然要慢慢过渡,总有法子要让主公之子,顺位登上至尊之位。
至于主公自己,其实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也都明白,在当时的情形下,主公完全不必去占那个虚名。届时天下一统,又有谁人不知真正的王者是谁?
所以,因着这个认识,大伙儿也从来没去考虑过这些。但如今却因献帝的突然薨逝,局势已整个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汉祚崩俎,天失其主,此时形势,正如方才赵云所言,不动的好处,于眼下形势自是最得利的。
但若从长远来看,却又不然。毕竟刘氏一脉,自高祖再到光武,分支极多。真要等到统一后再来讨论这事儿,便会平添无数变数。
而若能趁此时机顺势而进,却可为主公之后登位打下坚实的基础。由主公先自登上皇位,不论是对国政,还是对其后主公一脉的延续,都更有益处。主公犹豫不决,沉思良久的原因,多半正是为此。
至于说典韦方才那个直接登基为帝,则纯属胡闹,属于没脑子的人才干的事儿,贾诩先生自是全当没听到。
心中又再将所有利弊通盘考虑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咳了一声,也不理众人犹自不停的争论,对刘璋拱拱手道:“主公,当此情形,贾诩不才,倒是有些想法。”
他这一出声,众人不觉都是收了声,齐齐将目光注视到这位青州第一谋主身上。刘璋也双目亮了亮,笑道:“愿闻先生高见。”
贾诩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这才淡然道:“如今情势,不可进,但,却也不可不进。”
众人听他所言,都是不由的一愣,唯有庞统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暗暗点头。刘璋也是轻轻哦了一声,轩眉道:“还请先生细言之。”
贾诩道:“诩所说的不可进,正如方才二将军所言,眼下还不到时候。但说就此不进,等到大事底定后再谈,也绝非上策。今天下之地,主公十据七八,眼前之敌,不过曹操、吕布两人耳。对此二人,则应先曹而后吕。”
众人听他说着刘璋进位之事说到一半,却忽然又转向先平曹操还是先平吕布上,不由的都是愕然。
刘璋却目中闪过欣慰之色,知道这位毒士果然猜到了关键处。当下目含鼓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昔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风煞然,虽得其利,却失人心。今侍强而进,僭篡高位,何以为之?势也!而今我主掌兵要行虎威,身属尊亲,雄踞半壁。无论其势其名,皆远超彼辈。若进,岂可如操、布之辈耶?
操之势,源于朝廷。所谓朝廷,天子与众臣耳。操挟天子而役众臣,众臣侍之,非不能怒,实投鼠忌器也。今天子失于其地,陨于贼手,器既不存,众岂有所忌乎?
当此之时,主公不求位进而以皇叔之名,缟素而讨。试问天下之众,岂有不翘首而期者?如此,士皆归心,众臣俱望,一朝若进,必期以王者事,岂不顺天应民之举,何以苟苟于公爵之名?
然今日之事,天子虽去,众臣仍陷于操手。若进,则期于灭操之际方为最善之机。
是以,诩之见,主公可韬晦以惑曹操,将计就计,明伐吕布暗图曹操。待时机一到,立时以大义而告天下,宣曹贼忤君、失君、害君之事,然后合而击之。
而后顺进王位,以天下十有其九而威之,吕布无能之辈,安敢螳臂当车?其人胆破,必束手来降,一统大业可成。
至其时,主公本是宗亲,辈属皇叔,再以亲王之尊而登九五,则成水到渠成之势,天下还有何人能有妄议?此,方为上上之策也!”
贾诩语声淡然,毫无波动,但是这番话讲出,听在众人耳中,却是俱皆心神摇动,不能自已。
他这番话,竟是为刘璋直接称王而谋。言下之意,现在不必急着称公,跟曹操、吕布一样太掉份儿!属于自落身价。隐忍一时而全力打掉曹操,直接由王及帝,才是最正确的途径。
一边庞统早忍不住,抚掌而赞,众人想明白其中关窍,也是俱皆点头不已。便那粗粝的典韦、华雄,还有已被拔都叫回来的颜良文丑二人,也都大是认同。
当然,在这几个家伙的认识中,根本整不明白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只是简单的认为,王总是比公大的。由王及帝,比之由公到王,再到皇帝,怎么说也快捷一步。
简单人有简单的思维方式。
刘璋此时也是眉花眼笑,自己琢磨了老半天的郁闷事,终是有了决断。当即传令,命张合、关羽、张飞三人合兵一处,以张合为主帅,进兵冀北,直抵太行山下。
令公孙续加快攻占幽西的脚步,随后就地征集粮秣物资,以供张合军团军用。
而荆州周瑜与江东方面,按兵不动,只等曹操放松后再狠插一刀,想来届时必然比现在强行攻打要省事的多。雍凉高顺、张辽那边却仍然保持攻势,以分曹操军力。
这些事儿安排完,又传信回青州,请鲁肃往蜀中一行。子敬先生谦谦君子,擅长于内政治事,这军略上的阴谋诡计,便能绕开便绕开的好。此行蜀中,却是为的一桩好事,去甄家为主公求亲。
刘衙内被颜良文丑的一句“发春”,在终于因割了刘备的脑袋,而将钰妹妹收归后宫后,再次想起了当年自己的伟大后宫大计。那位号称洛神的甄宓妹妹,如今可是已经长成。
嗯,该有十七岁了吧……某狼两眼变作心形,嘴角一串儿晶亮垂下,不无猥琐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