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薪司中,李进忠挥退了不懂事的小太监。
坐在堂中不停的扇着扇子。尽管如此还是酷热难当,刚换的衣服,不一会又要被汗水湿透了。
但是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更加让他难受。
无外乎其他,今天李进忠又吃了闭门羹。
魏朝和客氏原是对食,但是几天前发现自己一心提拔起来的干儿子李进忠,竟然和自己的对食客氏在暗中勾结。
这让魏朝恼羞成怒。
李进忠知道后极为惶恐。带着厚重的礼物去登门致歉,却连魏朝的门都没进去便被轰了出来。
托了层层关系后,又找到了王安。
说起王安,曾经是李进忠的贵人。
李进忠通过魏朝的关系结识了王安,百般讨好哀求下,终于答应在先帝朱常洛面前说好话,这才有了他能跟着朱由校身边办事的机会。
王安虽然是个阉人,却自认自己是个读书人,所以和外朝的文人大臣们一向交好。心中很是看中礼仪道德。
当听说了李进忠所做的事后,对他的这种不忠不孝不义的行为极为鄙视。
非但没有答应帮他从中调和,反而当着所有下属的面,一口粘痰吐在了李进忠的脸上,然后扫地出门。
此时李进忠心中的惶恐,羞愧,愤怒可想而知。
“吆,李公公独坐屋堂下,真是好雅兴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李进忠抬头看去,只见乾清宫管事王朝辅兴步走了进来。
这可是现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啊。李进忠哪敢怠慢,赶快起身迎了上去。
“啊呀呀,王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堂外小的们不懂事,您可千万别怪罪啊。来来,快请里边喝茶。”
李进忠点头哈腰,满脸献媚的笑,拿着扇子不停的给王朝辅驱赶着热气。
“不用了,咱家今日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诏你进宫面圣呢。”
哦?李进忠眼珠子转了转,显得更加殷勤了,问道。
“公公您可知皇上诏咱所为何事啊?”
说着,从袖口中一张百两的银票悄悄塞到了王朝辅的手里。
王朝辅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收,放回到李进忠手里,拱手说道。
“李公公,以咱家看啊,指定是好事。以后您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家啊。”
跟着王朝辅一直走到乾清宫的门外,李进忠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乾清宫外,王安面向门内跪倒在地上,花白的长发散落在地上,已经时过中午,高空烈日炙烤着他。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传来。
似有所感般,偷眼瞧去。
四目相对。
两双同样震惊的眼睛交织在了一起。
王安自诩眼光还算独到。他很清楚,李进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小人。
皇上这时候诏见他来做什么?对未来的局势,王安隐隐感到了不安。
乾清宫中。
经过这段时间,朱由校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毕竟这样的局势,他早已有了预料。甚至,这样的级别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吧。
朱由校心情有些复杂的看了看已经跪拜在自己面前的李进忠。
这个人,在历史上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祸国殃民,残害忠良,办了很多冤假错案。有人说他的存在,抑制了文官集团的膨胀,崇祯就是没有做好平衡这一点,所以才会被忽悠瘸了。
刚开始的时候,朱由校自诩自己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见识和眼光,自己完全不需要依靠宦官就可以掌握朝堂,左右历史的命运。
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嫩芽和那帮职业算计别人的官场老油条们比,完全不够看。
还得走上重用宦官的老路啊!
不管了,方法管用就行。管他够不够高大上呢,做为一个皇帝就得有皇帝的方法。
朱由校把心一横。
“李进忠是吧?”
来到乾清宫后,李进忠便赶忙跪倒在地上,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从进门时看到大太监王安长跪在地上不起,他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跪拜在地上后,迟迟没有听到皇上问话。
这使他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哎......哎不是......哦,是。奴婢正是李进忠。”
猛然听到朱由校问话,一紧张,李进忠嘴有点瓢了。额头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看着手足无措,紧张的打结巴的李进忠,朱由校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啊。不禁想到,这明朝的太监和唐朝的太监真没法比。
“好了,别跪着了,平身吧。”
“谢皇上。”
李进忠战战兢兢站了起来,看着地面。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本来姓魏是吗?”
“回陛下,奴婢本姓姓魏,原北直隶肃宁人。”
“嗯......”朱由校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你还是改回原姓吧,进忠这个名字不好听,改成忠贤吧。”
魏忠贤差点被幸福击倒了。刚刚站起来,再次赶忙跪倒地上。
“谢陛下赐名。奴婢以后只有一个名字,魏忠贤。”
在古代,被皇帝赐名赐姓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尤其太监本就是皇帝的家奴,被赐予姓名,只有被皇上极其信重者才会有机会。
一旁一直伺候着的王朝辅,虽然猜到了魏忠贤可能会有好事,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殊荣。
心里暗惊,幸亏自己没有得罪过他,还对他有所示好。
紧接着,朱由校的下一句话,在他心里翻起了更大的巨浪。
“忠贤哪,你觉得东缉事厂应该不应该听从朝廷忠良们的建议,撤销了?”
“陛下,不能撤销!东厂乃是皇上您手里的一把尖刀。”
魏忠贤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皇上对他的一种考验。迈过去了一步天堂,迈不过去,坠入地狱。
朱由校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暗暗点了点头。
“那你就提督东厂吧?你能胜任吗?”
“奴婢就是陛下您手里的刀,万死不辞!”
魏忠贤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给你三天时间,把东厂好好清理一遍,朕不养吃里扒外的废物。去吧。”
魏忠贤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朱由校对着王朝辅说道:“把王安叫进来。”
愣了一下之后,不敢停留,走了出去。
王安在乾清宫外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险些摔倒。
走进乾清宫,被里边清爽的凉气一冲,头脑清醒了不少。
看到朱由校后,立即跪爬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喊冤枉。
“哦?朕何时冤枉你了?”朱由校问道。
“陛下,奴婢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啊。外朝的大臣们所上的题本奴婢是毫不知情啊。”
“陛下您想啊,那不是把奴婢架在火上烤吗?奴婢即使再蠢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啊。”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朱由校很愤怒,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一想,已经回过味来了。
虽然王安的表演非常逼真,朱由校还是看了出来。心中更加的确定。
好吧,成全你吧。
看着这个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人,朱由校暗叹口气。
“朕,相信你。”
什么?王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到朱由校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他知道,朱由校懂了。
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天子君王,王安这次真的哭了。
“大伴啊,内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回陛下,还有五百多万两。”王朝辅老实的答道。
朱由校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了。没办法,明朝太穷了。哦,不,是明朝的皇帝和国库太穷了。
本来自己的名义上的祖父万历皇帝临终时,留下了将近八百万两银子。结果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继位一个月就挥霍掉了二百多万两。
一百多万两,补发了积欠的边军军饷。一百万两开启了修建万历时期被烧毁的三大殿工程。
关键是,钱花了得落到实处啊。二百万两银子,朱由校估计能有一半花在该花的地方就不错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安。
“大伴,起来吧。帮朕办件差事。”
“陛下尽管吩咐。”
朱由校从桌上拿起几张纸,让王朝辅交给王安。
“这是三样农作物。分别叫玉米,番薯,土豆。”
王安看了看纸上画着三样农作物样貌的图画,并且还在三个图画旁边分别写下了它们的名字。
“这三样农作物现今在浙江,福建等地应该有人种植。你去了之后无论当地有多少,全部收购回来。”
朱由校继续说道。
“朕会从内库里交给你二十万两银子。收拾好了,就速速出发吧。明年开春之前一定要带回来。”
没有人比朱由校更清楚,大明将要遭遇的自然灾害会有多么严重。
持续几年,范围包括几个省的旱灾,时不时的地震,蝗灾,鼠疫......
这几种耐旱的高产量农作物的推广,应该会有所缓解吧。
朱由校对其相当重视。所以事无巨细,千叮咛万嘱咐。
拿着朱由校交给自己的几张图纸,王安走出了乾清宫,走出了皇宫。
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陛下,你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再不用老奴担心了!”
“解脱了,解脱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勾心斗角半辈子,王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轻松过。
收好图纸,王安一步步向远处走去。从此永远的离开了权力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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