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交给魏忠贤的密信,其中内容几乎和之前山东所上报的一样。
同样都是有人在囤积粮食。
只不过地点不同而已,一个在山东,一个在东南几省。
朱由校见魏忠贤看完了,说道。
“这是朕派往福建等地区搜集购买番薯的王安上报给朕的,昨日刚到。”
朱由校又指了指魏忠贤手中的另一封密信,说道。
“这是南京留守太监杜升上报给朕的,也是这几日刚到。”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靠向椅背,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
“所报皆是有人在大量囤积粮食,看来所报确有其事。”
“山东和东南数省几乎是同一时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囤积粮食。大伴,你有什么想法?”
魏忠贤消化了这些信息后,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此时听到陛下这样问了,也只好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依老奴看来,恐怕是和陛下您开始接手京营,编练新军有关吧?”
说完后,魏忠贤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朱由校。
只见朱由校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假寐,仿佛睡着了一般。
但是对朱由校有一定了解的魏忠贤知道,陛下这可不是真的在睡觉,而是在想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朱由校在思考这种种反常之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他也认同魏忠贤的看法,对方是冲着自己执掌京营这件事来的,但是他们囤积粮食又和自己执掌京营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切现在仿佛一团迷雾一般,看不清楚。
山东是孔子诞生的地方,之后孔子的后人便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形成了现在规模庞大的孔家,山东也慢慢变成了文人们眼中的文化圣地。
东南数省,可以说是海贸走私利益集团的大本营,当初嘉靖皇帝刚刚有了开海的打算,便立刻有了持续十数年的倭寇之乱。几经博弈之下,在隆庆年间也只是开设福建月港一处海关。
现下,自己刚刚整顿京营,编练新军,东南几省便又有了要开始找麻烦的预兆。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有些头疼。
就知道想要插手京营,进而插手军权没有那么容易。
就算暂时压制住了朝堂官员,但是地方上才是他们最大的后台和底气。
朝堂上的官员只是他们的利益代表而已,或者可以说,朝堂上的官员只是他们实力的冰山一角。
朝堂上的官员可以暂时压制,可是地方上该如何压制呢,难道派兵讨伐?
派兵讨伐?
想到这里,朱由校忽然坐直了身子,隐隐间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朱由校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旁边一直静立着的魏忠贤一跳。
还没等魏忠贤反应过来,朱由校突然问道。
“商人们一般囤积粮食都有什么目的?”
魏忠贤没进宫之前是一个混迹于妓院,赌场等地的市井无赖,进宫后现在又掌管了东厂,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魏忠贤可以说最清楚不过了。
脱口而出,道。
“哄抬粮价,然后再适时抛出,从而获得巨大的利益。”
朱由校又接着问道。
“何时才是哄抬粮价的最好时机?”
“百姓青黄不接之时,或是战乱之时。”
魏忠贤说道这里,朱由校已经大概有了眉目。
现在虽是冬季,但是再过几个月便是春季和夏季交接之时,正是百姓们新粮未熟,旧粮已经吃完的时候,那个时候便是这些黑心的商人们用早已囤积好的粮食发财之时。
还有最后一条,战乱之时。
朱由校站起来匆匆走到一侧悬挂的地图旁,观看了起来。
从现下最关心的辽东开始看起。原史中,天启元年三四月份正是大明百姓青黄不接之时,努尔哈赤率兵攻取了沈阳。
这一世,朱由校力排众议保下熊廷弼,继续坐镇辽东,不久前又让王在晋过去相助,不知能否改变结局。
朱由校的目光在地图上接着往下移,看向了这次密信中提到的山东。
山东省,在原史中天启二年的时候,爆发了白莲教叛乱,不知道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让其发生了改变。
看着地图上山东省这个地方,朱由校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目光在地图上接着下移,来到了东南几省这些地方,在东南几省,暂时并没有看到有哪些不安定的因素,东南那些利益集团们也不会把战火引到自家大本营吧?
朱由校皱了皱眉,东南几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太平,可是总是让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目光一撇,忽然在地图上看到了贵州和四川两省,朱由校只感觉脑袋嗡一下轰鸣般爆炸。
朱由校此刻总算明白东南几省囤积粮食的原因了,目的就在贵州和四川两省。
更确切的说是史上有名的奢安之乱。
这一场土司叛乱,从天启元年开始,一直持续几十年都没有平定。
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东南数省的人力财力物力在其中耗费了几十年。
这一点也为本就天灾**的明末,埋下了祸根。
朱由校有些懊悔,明末这么出名的一场叛乱,应该早就想到的,可偏偏每日这么多事情要处理,让他给忽视了。
现下由于东南数省有人在囤积粮食这一提示,才让他想起来。
如果说谁对哪里即将要发生战争最为敏感,具有先知先觉之能,那毫无疑问就是那些发战争财的粮商们了。
任何一场大规模的叛乱都不会是临时想起,一派脑门说干就干了的,都要经过前期的准备,而准备的这一过程,便会让敏感的商人们察觉。
这不,现在就已经有人在囤积粮食,准备着了。
朱由校的目光在地图上的辽东,山东,四川,贵州几省来回观看,现在最怕的便是这几地到时候会同时发生战争。
到时三线作战,这是要将自己给生撕了啊。
三线作战,到时候刚刚成军的勇卫营到底派不派出去,又该先顾着哪一处?
就算派出去了,地方上各种拖延,使其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战争,转而形成对峙,那么勇卫营便要一直留在那里。
想到这里,朱由校想到了原史中崇祯组建的勇卫营。
在崇祯七年的时候,虽然组建成功了,但是却成了一个救火队员,那里有叛乱便往那里跑,就没怎么在京城待过。
一直到京城被攻陷,勇卫营还在苏州防着张献忠呢。
当时黄得功率领的勇卫营每每就要活捉张献忠时,却总是能让张献忠跑掉。
这其中若是没有地方上那些官商们的暗中协助,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些官商目的也很简单,你崇祯不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军队了吗?但这支军队却回不了京城,你有了自己的军队,和没有之时又有何区别。
既然不能阻止你组建新军,那就调离你的新军。
现在,一切种种迹象表明,地方上的那些官商们又想把这一套用在朱由校身上,让刚刚组建而成的勇卫营,一直奔波在各省叛乱地区,一辈子回不了京城。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由校不由苦笑。
这反击不来则已,一来便势不可挡。
而且无懈可击,只得按照对方规定好的路线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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