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由校有些诧异的看向声音源出,他很好奇,在所有朝臣全都众口一词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敢于顶着这么大压力持反对意见。这个人是谁?
其他朝臣也同样好奇,甚至心中还有些恼火。
在他们看来,这么多朝臣全都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那么这件事情基本就已经确定了,现在却有人在陛下面前公然反对他们的观点,这是要踩着他们这么多人的脑袋上位吗?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只见在军机司的最后一排,有一个略显青涩的年轻人,此时同样也有些紧张,不过定了定神之后,还是躬身行礼,说道。
“军机司朗直阎应元。”
阎应元?朱由校听到这个名字后,一段封尘已久的记忆不由跃上心头。
在原史中,阎应元为江阴县典使,可以说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放在其他大臣们的面前,甚至都不会拿正眼看他的一个小角色。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在明末反清的战争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了中华反侵略史上光彩夺目的一页。
当时,江南大半地区已被亲军占领,清朝政府颁布了剃发令,随之而来的还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严厉警告。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昔日那些铁骨铮铮,自称忠君爱国之文人士子,尽皆做了亡国奴,成了‘头皮痒’之辈,纷纷剃掉头发,留起了丑陋的金钱鼠尾。
而就在这时,在阎应元的带领下,江阴县全体军民发起了抵抗清军的战争,发出了“头可断,发决不可剃,中兴大明”的口号。
江阴县全体十万军民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的围攻,孤立无援之下,足足坚守了八十一日,致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狠狠的挫伤了清军的锐气,这堪称一个奇迹。
江阴城破后,清军开始屠城,百姓或力战到底,或坦然就义,都以先死为幸,妇女多贞烈,投河而死,哪怕是七岁孩童也毅然就义,无一人顺从。清军屠城两日后“出榜安民”,城内百姓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阎应元被俘后,仍旧对清军贝勒博洛等人骂不绝口,拒不下跪,后被残忍杀害。其家丁犹存十余人,皆因不降而被杀,江阴县衙,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举火。
何哉节烈奇男子,乃出区区一典吏。
朱由校仍旧记得,到时他在看这段历史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潸然泪下,也正因此,当他来到明朝刚刚继位,成立军机司之后,便将其提拔了进来,希望可以在适合阎应元的地方,展现他更大的才能,不再让悲剧重演,这也算弥补了一种遗憾吧?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阎应元的那一首绝命诗,希望再也不会出现。
众臣没有注意到朱由校陷入回忆的表情,他们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一愣。终于,有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
“老夫还以为是那位高人,阎朗直,若老夫所记不错的话,你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举人,并未中进士吧?”
经过此人提醒,其他大臣们也终于想起来了,早在几个月前,军机司新立,陛下竟然不顾众臣反对,特旨提拔两个举人入职军机司,其中一人是汪文言,另一人便是眼前的这个阎应元。
这在当时也曾成为文人士子的一大谈资。
有羡慕的,有冷嘲热讽的,自然也有前去巴结的。
“正是,阎某并不是进士。”阎应元不卑不亢的应道。
在这个越发注重论资排辈的朝堂之上,一般人若是举人的话,只会拼命掩去这一出身,试图与其他进士一样,混入这个群体,让自己不被轻视和排斥。甚至当有人点破他举人的身份时,被点破之人有的只是无尽的羞愧。
反观阎应元,被人当着朱由校的面,当着全都是朝中部堂高官的面点破举人身份,却没有一丝恼怒,更没有羞愧,而是坦然承认,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这使得那些本要看他笑话的人不由有些失望。
其他人还没有继续发难,军机司内部却有人对他不满了,只见丰城侯李承祚质问道。
“我军机司最是重视长幼秩序,你现在越过我等,却直面向陛下进言,未免不合规矩吧?”
自感在内阁以及其他朝臣面前丢了人,丰城侯李承祚此时训斥起阎应元来是一点都不客气。
本来军机司新立,便被其他朝臣排挤,他们也自觉低人一等,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和其他朝臣缓和关系的契机,却被这个小小的举人阎应元给破坏了,这使得李承做格外气愤。
或许是想起了朱由校还在上首坐着,李承祚又赶忙向朱由校赔罪道。
“陛下恕罪,我司之人不分长幼,实乃我等管教不严。”
坐在上首的朱由校此时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王朝辅看到陛下如此,心中明白,于是赶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新再次复述了一遍。
朱由校点了点头,嘴角轻扬,反问丰城侯。
“你司?军机司何时成了你们家的了?朕为何不知呢?”
此话一出,不仅李承祚心下一惊,其他军机司的司长也同样感到了这句话的分量。
现在军机司中,司长之职效仿内阁共设了共有七个,分别是勋贵两个名额,文臣三个名额,以及沙场老将两个名额,其他在其中行走办事的朗直则是接发文件,管理文书等工作。
英国公张维贤,丰城侯李承祚,以及老将戚金,陈策分别为军机司现任司长,还没有一个文官在其中担任要职。
朱由校的本意是新立之初,不想让文官过多干预军机司的内务,却没想到这些勋贵们借着这个机会在军机司中立起了规矩,不论是对其他两个武将,还是对其他朗直们,呼来喝去如同仆人,立规矩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做为武将的戚金和陈策自觉低人一等,平时有事也不敢和两个勋贵据理力争,久而久之,整个军机司中反而成了勋贵们的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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