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蔷眼神躲闪了几下,并不敢看她的眼睛,手指紧张地捏住了衣角,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啥......我,我也不知道.......”
宁珂眯了眯眼睛,探照灯似的审视了青蔷的眼睛一会儿,再问,“是楚君越?他送我回来的?”
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会直接带她回王府的,会直接霸占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
但是她现在却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要么当时是她看错了,楚君越压根没来;要么就是楚君越有什么事情,没能把她带走。
青蔷咬着嘴唇,断断续续地道:“其实,其实......是草原那位王子送你回来的.......摄政王,他......我没见着......”
得到了答案,宁珂心头竟然还有几分失落,呵呵,果然是幻觉啊!
她就说,他怎么会来呢!
算起来,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他也要准备订婚了,大概都在忙着吧!哪里还有时间来她这里呢?
“小姐......”青蔷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有点担心了,又懊悔自己多嘴,本该把话题糊弄过去的,免得小姐又想多了,伤了身子。
宁珂抿抿唇,若无其事地端起碗,一点点地喝完,没有一点浪费。
她很清楚,也很理智。
背叛的爱情不能要,不能留念。
她肚子里还有个可怜的小家伙,跟着她受了那么多苦,她得好好照顾自己,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
摄政王府,压抑阴沉,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紧张的气息。
元宝急匆匆从外头回来,脸色沉肃,直接进了楚君越的房间里。
昏暗的房间深处,床榻帘幕低垂,依稀可见一人平躺的身影,颀长,略微带着几分痛苦的病态。
“主子.......”元宝看着床上之人隐忍压抑的模样,心疼地唤了一声,“要不找她来吧.......”
“不许!”床内传来楚君越冰冷的嗓音,即便有几分虚弱,可语气还是带着不可置否的威严,“不能让她担心,不能让她知道......”
元宝皱了皱眉,“可是主子你这疫情会......”
“医圣呢?”楚君越打断他,问道。
元宝摇摇头,“医圣在闭关,前几天鼠疫那么严重,他都没有出关,现在也找不到人。”他近乎哀求地看着楚君越,“主子,医圣不在,这京都也就只有医仙能有这个本事了,不如......”
“本王说的话都不听了吗?”楚君越勃然大怒,一时激动,又止不住地喘了起来。
元宝死死捏着拳头,眼眶都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子和王妃好好地会闹成那样,曾经明明那么要好,眼下却形同陌路了。
他一开始虽然也责怪主子和宁乐公主发生那事,但后来想想主子也不是那样的人,也便释怀了。
可王妃却一直误会着,不肯原谅。主子说什么都没用。
在处理鼠疫的事情之时,主子没日没夜地给王妃打下手,将大小事情都吩咐安排地妥妥当当,没出任何乱子,疫情才能那么快就控制起来。
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在所有人都服用了王妃配置的药物之后,主子却因为忙于控制疫情扩散,喝药的时间都没有,最后也因为经常和鼠疫患者接触,自己感染了。
而最奇怪的是,主子对王妃开的那些药物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都能治好,唯独他愈发严重。
就连那天王妃晕倒,主子抢到手之后,都没办法带回来,最后还是被淳于焰抢了去。
他看着都觉得揪心,想去给王妃说一声,但是主子却死活不让,一直在王府里熬着。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鼠疫是要命的,可不是一般的病痛啊!
“你别告诉她,她身子不好,不能再让她劳累了......”楚君越粗粗地喘了一会儿,又好像疲惫不堪似的,缓缓躺了回去,“你去把药端来吧!其他人可以,本王也可以的。”
元宝无法抵抗命令,梗着脖子,转身出去了。
楚君越躺在床上,漆黑的眸子盯着蚊帐顶部良久,半晌才将手抬起来,宽大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一片片的红色斑点。
他抿抿唇,把袖子拉上,藏在了被子里。
“小珂儿,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
*
鼠疫得到了控制,死气沉沉的京都照进了阳光,过年氛围再次燃起,让整个京都都喜庆鲜活了起来。
大概是经历过了生死的缘故,人们变得更加懂得珍惜,对于这个年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触,比往年更加隆重了些。
宁珂的生意也恢复了正常,并没有受到鼠疫的不良影响,反倒得到了众人的称赞之后,愈发火爆了起来。
她没有那个心思去打理,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偏院里静养着。
日子过得好像还很平静,没有不必要的人和事情来烦心,没有灾难疫情,和平地让人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宁珂这几天也觉得太过于平静了,虽然这是好事,但是她总觉得有种暴风雨的宁静似的,有什么东西正在阴暗中蓄势待发。
赫连玥听她说了,直笑她,“珂儿姐姐你这算不算典型的孕妇焦虑?满脑子尽是瞎想!和平多好,难道你还想坏人都跑出来作妖啊?”
宁珂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要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楚宇轩和宁乐公主就消停了呢?
还有,这个鼠疫摆明了就是有人刻意配置出来的,如今她把鼠疫的解药发出去了,那人不是应该有点动作么?为何都那么安静?
一切的事情,仿佛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她觉得不真实,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没人相信她,都觉得她这是因为怀孕了才会如此多愁善感,都建议她要静养。
得不到认可,宁珂也就不再说了,但心里一直埋着一颗怀疑的种子。等待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悄悄从密道出去,到宝林斋找胡老头。
上次鼠疫那么严重,胡老头都没有出现,这一次,她有些疑惑,想找胡老头商量。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胡老头外出寻药了,已经多日没有回来了。
宁珂有些失望,正准备回宁府,弟子又说了一句,“您也是来找师傅去给摄政王看病的吗?这几天元宝大人一直来找师傅,估计真的是遇到什么棘手的病情了。”
楚君越生病了?
他怎会无端端生重病?
难道......
脑子里猛地掠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硬生生把自己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偏院跑。
她从密道出来,恰好撞见青蔷找她,她一把抓住青蔷的肩膀,逼问,“你老实交代,楚君越到底怎么了?他生了什么重病,为何非要找胡老头不可?”
青蔷目光变换,吞吞吐吐,“奴婢......奴婢不,不知......”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嫁给王麻子的儿子!拆散你和元宝!”宁珂故意恐吓。
青蔷心知她是故意的,但也好在为自己找到了个开口的借口不是?
于是乎,青蔷这丫头才老实交待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宁珂听完,手脚都冰凉了起来,不受控地发抖。
“小姐小姐你别激动,摄政王武功高强,肯定会没事的!”青蔷被她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抱着她,一面大声喊赫连玥和淳于焰进来。
淳于焰和赫连玥以为她又怎么了,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才发现宁珂一脸沉凝地在青蔷怀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底散发着一丝丝惊惶之色。
“小珂珂,发生什么事儿了?”淳于焰心头忽然有种不良的预感,莫非她知道楚君越生病的消息了?
当时,要不是楚君越病发,他也打不赢,也不能把她再抢回来。
宁珂嘴里嘀咕了几声,三人都没听清,再想问她的时候,她却一脸冷静地挥了挥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不要草木皆兵。”
“小姐......”青蔷眼巴巴地看着她,难道小姐不去救摄政王吗?听元宝说病得很严重啊!
宁珂确实没有打算去救他,自从看见他和宁乐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恨透了他!
如今突然说生病,谁知道是不是苦肉计?
对于他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想再相信。
青蔷一脸失望,但也不能说什么,当时小姐差点流产,受了那么多苦,凭什么就要去救摄政王呢?
这事儿就好像只是个泡沫,出现过,便碎了,也没人再提起。
直到——
某天夜里,宁珂准备睡觉的时候,元宝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抓着她就喊救命。
宁珂冷着脸,没动,“你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闺房,你给我出去!”
“王妃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主子,主子得了鼠疫,吃了你之前的药都没有效果,方才又昏过去了!”元宝急得直跳脚,就差没跪下来哀求了。
宁珂还是没动,她懒洋洋地抬眸看了元宝一眼,翘唇冷冷笑了,“元宝,你演技不错,但是你想错了,我不管你主子是真的得了鼠疫,还是别的想法,都与我无关!”
她冷冷背过身去,冷喝道:“你走吧!”
元宝都要急死了,好说歹说了许久,宁珂却还是认定这就是楚君越的苦肉计,怎么都不肯跟着他走。
最后,就连赫连玥和淳于焰都惊动了,差点没把元宝给剁了,有了青蔷护着才幸免。
元宝红着眼睛,一脸不甘和痛苦,声音里已经带着了哭腔,“王妃,我元宝从未撒过谎,这一次也一样,主子不想你担心,不准我来找你,可是除了王妃你,再也没人能够救主子了。”
他用力摸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王妃你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能替主子感到难过,他爱错了人!”
说完,他不顾青蔷阻拦,愤然离去。
宁珂披着衣服站在屋子中央,面色冷凝——楚君越真的病了?怎么可能呢?他应该吃了解药,为何还会感染?
不不不,肯定是他耍苦肉计了!
宁珂极力说服自己那就是谎言,她相信自己的医术,相信自己的解药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一切肯定都是他的阴谋罢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即便她满嘴都说不在意了,不相信他了,可真正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她一样会难过,一样会担心。
只是,她不会那么义无反顾了。
彻夜未眠,她满脑子都是元宝的那些话,去与不去,信与不信,她做了一夜的挣扎。
最后,她选择出门打探一下情况。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青蔷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跑了回来,一脸焦急地道:“小姐!大事不好了,鼠疫又爆发了!”
宁珂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可能!”
鼠疫已经被她消灭了!整个京都都找不到老鼠,怎么会有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