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者,三魂七魄之中枢魄。
七魄最重要的一魄,也是所有魂魄中境界最低的一魄,最不被本愿寺显如放在眼里的一魄。
可就是这一魄,斩出了让显如受伤的一刀。
要知道显如和同为超越者的茨木华扇打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受什么伤。
虽然这和对敌人的重视程度以及没往死里打有关,但能以大剑豪境界,伤到超越者已经足够了不起。
没错,中枢仍是大剑豪境界。
没有共享到天冲与天魂的境界体悟,他是凭自己的能力,斩出的这一刀。
本愿寺显如眉头紧皱,**力量爆发,将中枢震退,却没有追击,就这么看着中枢摇摇晃晃地下落,以剑气驭来被法相拍飞的童子切和鬼切当做踏脚,好不容易在空中站稳。
中枢一魄,至今不会飞行,承袭关・固拉多・俊彦之名,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这一刀……”
茨木华扇抱着姬友的脑袋,双双眯眼。
酒吞童子舔着嘴唇,茨木华扇则将目光偏向剑道之祖,境界上去了,看到的东西也更多。
这一刀分明有“转”的意味。
虽然距离掌握奥义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但那种润物无声的攻击方式,确实很像。
“不,那只是表象。”饭筱长威斋家直摇头,“信纲的‘转’追求的是万物皆斩,重点是一个斩字,斩什么都一样。关俊彦不一样,他更注重人,这是专门为强者,为我等准备的剑。”
“原来如此。”茨木华扇了然点头,“我能突破还是多亏了他砍我,再砍个显如也不错嘛。”
老人忍住情绪,移开目光。
我宁愿和继续以大欺小? 也不愿意和你还有显如论道,简直对牛弹琴。
每一位关俊彦都展现出不同的道,每一条都不寻常? 尤其是刚才的那一刀? 理念老人不算陌生,却没几人将其作为根本大道。
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能做到吗?
在老人的注视中? 中枢脚踩双刀,身形再起,手中红姬一刀再起。
与“神之权能”和“牛头恶鬼”比起来? 依旧是平平无奇,却让奉行“不动如山”原则的显如退避三舍? 不敢硬接。
“不是说要做镇压我?就这?”中枢好整以暇地换过一口气? 再度架刀。
“小看你了。”
显如也在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一口吐尽。
紧接着? 他做了一个决定。
本以为这个关俊彦是最弱的,打算留下来? 现在看来,会咬人的狗往往不叫。
先把他解决掉? 那边两个留下一个就是? 无论是异教还是邪魔,自己都有度化之法。
显如竖起一掌? 对着中枢遥遥推出。
“没用的。”
中枢再出一刀,汹涌澎湃? 剑圣都难挡的掌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
一刀过后,又有两刀。
不是手中刀,而是脚下双刀。
一刀取头颅,一刀刺心脏。
显如没有硬挡,闪身躲避。
与其将力量浪费在无意义的对抗上? 不如集中起来,干掉本体。
反正他已经没了立足点,更容易打中。
然而不等他将想法付诸实施,身后被圣光和鬼气蓦地暴涨开来。
被压倒的天使重新起身,对着法相的脑袋饱以老拳。
牛头恶鬼身形暴起,握住被显如躲过,一头扎入极乐世界的双刀,脚踏虚空,以跑者接棒的方式,继续显如发起攻击。
落回地面的中枢,擦了擦嘴角。
手中红姬颤鸣,似乎是想重新显形,却被中枢压住,一手持刀,一手斜引,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一股难以言说的萧索灰败之气向外蔓延,异界中的风景,一经沾染,立刻变得模糊,随时可能消失,连同中枢本人都变得扭曲起来。
“这是――”
茨木华扇终于回过味来。
“关小子――”
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中枢以刀为引,让扭曲面瞬间扩大,一路上升,直入高空。
天空之上,正是极乐世界所在。
仙乐阵阵,庄严辉煌的虚像被扭曲波及,立刻失却真实真意,只留下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假象,威胁大减。
没了佛国的压制,天使和牛头恶鬼的力量彻底恢复。
一个不讲武德,一个压根就不知道武德是什么,盯着各自的目标穷追猛打。
中枢咳嗽一声,轻唤了句:“红。”
借着交战功夫恢复些许灵力的红姬立刻放出红色丝线,铺设出一条登天之路,承载十分之一的父亲步步登高,重新回到牛头恶鬼和本愿寺显如的战场。
此时的显如正故技重施,仗着境界高、实力强、法宝多,将牛头恶鬼打入禁锢。
可惜,中枢这一来,一刀既出,禁锢立刻告破。
“外道,你好大的胆子。”显如出言,既作佛门狮子鸣,也是对关俊彦的喝问。
“比不得前辈,好大的架子,只能在其他地方想想办法。”
中枢表情浅淡,身形更加浅淡,可惜不是白衣,不然真有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风采。
“如果前辈想继续摆架子,晚辈也只能加大胆子。”
这话多少有点谜语人的意思,但对于玩弄权术的权僧而言,不是什么难懂的东西。
“你要怎么样?”
“两条路,要么就此罢手,各回各家,各找――忘了,你我都是没爹没马的孤家寡人。”
不是故意逗比,就是故意骂人。
“要么就继续打,生死大道各安天命。”
“和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本吗?”
显如双手扬起,先前被扯掉的袈裟竟然重新浮起,兜头盖脸将牛头恶鬼罩住。
“当然有。”
关俊彦将右手刀交到左手,最不锋利的忍刀红姬空挥,扭曲蔓延,将明显不是凡品的袈裟一刀两断。
“凭得就是我这条不寻常的道。我原本不想让它这么快为人所知,已经做好了自损灵魂的准备,可你们一再相逼,我也只能豁出去了。被一个不是超越者的凡人一再打脸的滋味如何?你有多少年不曾体会过了?”
“烈火烹油,回光返照,我倒要看看你能持续几分钟?”本愿寺显如哼声道。
原来,中枢的咳嗽以及给人的雪白缥缈之感,都不只是感觉,而是虚弱的体现,就像是躺在病床脸色苍白的病号。
“最多还有三分钟吧,取走前辈的性命肯定是不够,我也没这么想过。权僧修行几百年,如果我这点道行就能轻松杀掉,前辈死也不会瞑目。不过我有五成把握,以我们三个魂飞魄散为代价,毁掉你的超越境界。”
上屋抽梯,拆人根基,这就是中枢所走的大道。
集成料理店,知道有超越者窥伺后隐隐起念。
被罗翠莲放置于海底时,稍稍抓住线头。
去忽悠祖国人时,灵光乍现,小试牛刀。
最终为在分魂之际,由中枢继承。
因为中枢最合适。
众所周知,对付强敌无外乎两种做法,加强自己,削弱敌人。
但由于境界的存在,低境界想要削弱高境界难度极大。就算削弱了,也还是比你强,打不过,除非借助能打破壁垒的外力,比如抓弱点胁迫威胁,又比如下毒耍阴的。
这些是战术,而非能升华超越的根本大道。
所以在常规认知中,想杀立于顶峰的强者,自己也要站得足够高,至少离得不太远,不然你碰都碰不到,何谈往下拉?
当然,也有另一种做法,不拽人,直接对落脚点下手。
我没你高没关系,和我同高度的有你的垫脚之物,我给拆了就行。
等把垫脚石都拆了,咱们就一样高了,我就可以杀你了――这也是关俊彦所选择的道路。
罗翠莲当时的评价其实不够准确,不是“把人和你拉到泥坑里一起打滚”,而是“让敌人不得不掉到泥坑里一起打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
首先,修行登高如登山,挖山搬山何其之难?
其次,敌人比你高,比你强,不会任由你损毁根基,别到时候山没搬成,先被敌人给宰了。
再者,修行者也是一步步走上去,低境界人家也待过,又见识过更高的风景,就算拉到同一水平线,经验和眼界也不是低境界能比。
所以罗翠莲才会有那一问,你真以为超越者泥坑打滚的经验不如你?
退一步说,就算不如,你先经历搬山挖山,又撑过了强敌的阻击,还剩下几分气力可以用来杀人?
明明理念人所共知,却没人真的选择走这条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如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来得安稳。
不过关俊彦不认为自己有一步一个脚印的时间。
那可是无数惊才绝艳之辈都没能跨越的超越关卡,就算自己有系统,有多位超越者指点护持,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跨过那道关卡。
在武尊和东君随时可能分出胜负,在知道武尊派有不止一位超越者后,关俊彦只能选择不走寻常路。
而他也确实有着跨越上述难点的方法。
关键就在狐狸精所授的“神魂分化”之术上。
单一个体同时解决四大难点几乎不可能,不同分魂解决不同问题就容易不少。
天冲、天魂抗打,那就去挨打牵制,保护挖山的中枢。
经验不足?没关系,让你的境界跌的更低即可。
中枢是大剑豪,如果能把敌人拉到大剑豪的境界,再让剑圣来打――分魂强制共有的境界是魂魄分化之前,分化之后还需要以秘法或者仪式才有可能真正继承到其他魂魄的境界。
所以才是中枢继承“坏人根基”之道,因为需要应付各种俗事,无法专心修行,会天然落后其他分魂。
在某些时候,落后封闭未必全是坏事。
唯一的顾虑是第一大难点,搬山挖山的气力所需。
所有的难题中,只有这个无法取巧。
境界越低,挖山越难。
不仅因为气力弱,也因为要挖的东西更多。
中枢这才斩出几刀,就有了神魂衰竭透支的征兆。
自称的三分钟已经是加上互相放话争取到的时间,以及从“转”中得到的些许启发。
茨木华扇和饭筱长威斋家直都没有说错。
关俊彦的损人之刀确实有着“转”的影子,哪怕只是表象,也是一种不小的裨益。
没有“转”万物皆斩的剑道理念和出剑方式,中枢想要刀落在显如的根基上还要更加困难几分,耗费的气力也会越大,哪会有现在的风光。
也因为这份得益,关俊彦对剑祖只是不满,不像对显如,仇越结越深。
一开始闭目待死,和现在的出剑胁迫,都是深思熟虑的选择,是关俊彦能想到的最优解。
“五成把握,真敢说啊。”显如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说七成,十成?”
“好吧,我承认我夸大了,只有三成――但那又如何?即便只有一成,你敢赌吗?”
关俊彦在赌,赌显如承受不起跌境的后果。
习惯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超越者,突然没了超越境界,有多少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更何况,“权僧”的权需要靠超越的实力来保证实施。
没有超越者的境界,哪怕是巅峰的圣僧,会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那些躲躲藏藏的仇家会不会跑出来Gank他?还有有志于超越之道的强者们?
每个超越者都是一个宝藏,跌境的超越者等于门户大开的宝藏。
而不是超越者,武尊也未必愿意庇护他。
“选择吧,是战是和?”
“你很自信。”
“你给的,不怕告诉你,我的分魂不止这些,肉身也不在这里,用还未到达的未来换你的大道,一点都不亏啊。”唬人嘛,关俊彦也是老手了。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老子魂魄不要了,大道也不要了,反正还没得到,你敢吗?
借来的钱,和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哪个花出去更心疼?
“生意经念的不错,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怕了,我不同,我是权僧――权力的本质就是交换,没有付出,也就不会有下位者跟随,而上位者的好处是付出小于收获。如果你真的有五成把握,我不敢赌,但三成的话,就有一试的价值的,如果是一成……”
显如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而且你还漏说了一点,假设我真的因你跌境,想要修回来,也会比你们这些没有证过道的人容易很多。而你,损失掉这么多魂魄,以后说不定就只能走断头路,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候,不,没有到时候了,我会在此之前找到你的残余魂魄,好好招待,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啊。”
从石山本愿寺到德川幕府,再到佛教联合,算计同样是显如的老本行,很容易就抓住了关俊彦的软肋。
遗憾的是,为时已晚――
“不谢,是我该谢你,告诉我你得底线,五成的话,加上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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