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噶多尔济病了?”脱脱不花一怔,“他现在怎样?病得重吗?”
报讯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大济农现在卧床不起,不然一定会来迎接大汗的。”
脱脱不花脸色一变,策马迅速向前奔去。
“大汗”苏布里叫之不及,率领数百骑紧追了过去。
眼见大汗领着数百卫队脱离了大队人马,阿格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下令,“快,派人通知索诺布、忽儿赤,加快速度,大汗先回驻地了。”
察哈尔部的驻牧地一片宁静,在夜色下,无数白色帐篷都亮着灯光,跟天上的繁星浑然一体。
脱脱不花胯下的马放慢了脚步,进入营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每个帐篷都亮着灯,可亮着灯的帐篷里却空无一人。而牛羊马也都俱无。
“吁――”脱脱不花正要勒转马头,忽然周围人影憧憧,后路已被人截断,那些人个个身披铠甲,头戴明盔,盔矛上的盔缨在夜风中不住的飘舞。
“明军。”脱脱不花瞳孔一缩,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明军竟然深入到自己的驻地来了,那阿噶多尔济呢?留守的部民呢?脱脱不花突然心乱如麻。
一位身穿锁子甲,头戴笠形盔,身材粗壮,圆脸虎须的明军将领挥舞着一长柄宣花斧策马越出阵来,眯着眼打量了脱脱不花一番,手执宣花斧斜指的他说道“给我拿下这个番将!”
手下军士齐声应喏,蜂拥上前,准备将脱脱不花拉下马来。
“呛――”这位大汗临危不惧,拔刀在手,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明军士兵砍去。
那士兵举刀便挡,却慢了一步,脱脱不花的刀锋已砍在他的肩头,那明军士兵惨叫一声,向后便倒。
与此同时,脱脱不花猛地圈转马头,将扑上来的另一名明军士兵撞出老远。
见他凶悍异常,其他的明军士兵被吓得后退几步。
脱脱不花正要觑准一个薄弱之处冲杀出去,忽然发现明军后队乱了起来。
“大汗”只见苏布里朝自己远远的喊道“我们来救你了!”
“大汗?”手执宣花斧的明军将领眼珠子一转,脸色大为兴奋,“原来你就是脱脱不花,弟兄们――,抓住脱脱不花,我们大家伙儿都升官发财!上啊!”斧柄一磕马臀,朝脱脱不花冲去。
那边围着脱脱不花的明军士兵又被伤了几个,他们一见那明军将领手持利斧冲来,纷纷让开,“小石将军来了,快给小石将军让开!”
明军士兵们口里的小石将军便是石亨的侄子石彪。本来他和朱仪率两百边军精锐乔装成商队的人跟素月和冯全一起去寻找也先的驻地,好营救杨牧云。
结果被斡剌特人识破,激战一场,石彪、朱仪和冯全仅带着几人回到古北口,而素月不知所踪。冯全怕回去无法向周梦楠交待,便留在了古北口,不敢回京。
后来阿噶多尔济在听说兄长脱脱不花兵败女真,在败于科尔沁,觉得机会来了,急派人入京找到成敬,要他说服朱祁钰出兵草原。
这位刚登基不到一年的年轻皇帝斟酌再三,才下旨命于谦整顿兵马,开赴草原。
于谦为慎重起见,推荐了左都御史罗亨信作为这支兵马的主帅,领军出征。石亨自告奋勇,带领侄子石彪和朱仪加入了这支北征队伍,他们跟罗亨信一样,想要一血三年前兵败草原之耻。
四万明军整装齐备,由山海关、蓟州镇、古北口、延庆州分路出发,然后合兵于关外的哈喇海子。
对于此次出征,于谦忧心忡忡,怕其中有诈,让罗亨信放缓行军速度,以免中了敌人的圈套,见他不以为然,便私下里吩咐石亨、毛胜、罗通等将领,如果到达察哈尔部的牧地未获敌踪,要劝罗亨信回军,不要再继续深入下去了。
罗亨信以耄耋之年再次指挥大军出关,意气风发,一路上大军加速行进,竟然比脱脱不花提
前进至察哈尔部驻守的营地。
阿噶多尔济也没想到一向谨慎的明军居然会来的这么快。便领着部众,赶着牛羊离开了,把营地丢给了罗亨信,罗亨信还未从容布置,就接到了脱脱不花大军已离此不远的消息。在截住了几个蒙古信使后,罗亨信便让军中一会说蒙古语、和其中一位蒙古信使长得颇像的明军士兵前去把脱脱不花诓来。
谁知脱脱不花很快就来了,落入了石彪的埋伏圈中。
石彪没想到自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率部下发疯似的想要活捉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眼见石彪向自己冲来,也挥刀迎了上去。
“锵――”的一声巨响,脱脱不花手中的刀被石彪的宣花大斧给磕得飞了出去。而他手臂也一阵发麻,眼见石彪的宣花斧又向自己劈来,手中已没了兵器,赶紧伏低身子。
斧刃在他的头顶掠过,打掉了他戴的金顶钹笠冠,头发披散了下来。
不等对方宣花斧再次劈下,脱脱不花滚落下马。
“活捉脱脱不花――”眼见他如此狼狈,明军士兵们又大着胆子冲了上来。
眼见已然无幸,脱脱不花一咬牙,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大汗,不可――”一骑冲来,马上骑士“嗖嗖――”转瞬间便射出两箭,洞穿了冲在最前面两个明军士兵的咽喉。
“苏布里?”
脱脱不花眼睛一亮,他那个贴身护卫统领苏布里终于杀进来了。
“铿――”的一声,苏布里手中的狼牙棒生生架住了石彪的宣花斧。
紧接着他一把将脱脱不花拉上了马,一夹马腹,向外冲去。
“快拦住他们!”石彪吼道“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
可当面的明军士兵无法挡住势若疯虎的苏布里,纷纷避之一边。
石彪的坐骑比不上苏布里马快,眼看他们越跑越远,宣花斧一扬,大叫一声,“放箭――”
明军弓箭手拉开弓弦,箭矢如暴雨一般向前方泼洒过去,苏布里身边的蒙军护卫纷纷中箭落马
“阿格勒将军!”一名蒙军哨骑飞驰过来道“大汗在前方被围了。”
阿格勒大惊,对身边的部下们喊道“吹号,快随我去救大汗!”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大队蒙军骑兵如旋风般向前卷去。
快接近驻地的时候,突然一通鼓声伴随着刺耳的军号声,使得前冲的蒙军骑兵气势一缓,目光不自觉的向两边看去。只见无数的明军骑兵如洪水般向他们倾泻过来。
“快,收拢队形!”阿格勒大喊“吹号!准备放箭!”
再次响起的牛角号声短促、尖锐,蒙军骑兵纷纷抽出弓箭,可逐渐冲近的明军骑兵先洒过来一波箭雨,最外围的蒙军骑兵刚拉开弓弦便有不少人中箭摔下马来。
“咻咻――”明军的箭雨稍歇,蒙军的箭矢如疾风刮了过去。
“唏律律――”冲在最前边的明军骑兵纷纷落马。
一通弓箭互射,双方的骑兵搅在了一起,开始短兵厮杀。
这次北征的明军抽选的都是精锐,战斗力不在脱脱不花的蒙军之下。双方骑兵贴身劈砍,喊杀声震天。
土木堡之战后不到一年,明军就能拉出这样一支队伍,可见于谦新式治军之法还是颇有成效的。
“大济农,”萨布赫远远看到这一幕,连忙报给阿噶多尔济,“他们打起来了。”
“嗯,”阿噶多尔济的嘴角一勾,“打吧,打吧,最好拼个同归于尽!”
“可要是明军赢了怎么办?”萨布赫问道。
“赢了他们也会撤的,”阿噶多尔济说道“因为他们的补给在草原上撑不了太长时候,到时就由我出面收拾脱脱不花的残兵败将吧!”
“要是大汗赢了呢?”
阿噶多
尔济眼珠子一转,摇摇头道“他不会赢的,六万精兵东征,除了伤亡的,自行离去的,回来不到三万,疲惫且士气低落,他拿什么去赢?”很有信心的说了句,“到不了天亮,脱脱不花就会全军崩溃的。”
“毛大人,现在还不出击吗?”佩德罗看着双方交战已呈白热化,忍不住问毛胜。
宣府一战后,毛胜晋升为宣府总兵,而佩德罗也得了个千户衔,专门负责督造西式火铳和训练火器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
西式火铳兵就由四百人扩大为一千人。毛胜率军出关作战,把他和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火铳兵也带了去。
毛胜嘴里叼着一根草棍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不急,等一会儿再出击。”
“总兵,”一员副将在旁说道“要是罗大人问起来”
“怕什么?罗大人怪罪起来,有本总兵兜着,怎么都不会落在你们头上,”毛胜道“就是杨大人指挥,也会这么打。他不是说过什么谋定而后动,打仗么?最忌讳心浮气躁!”
月色下,罗亨信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夜幕笼罩的原野上无数火把攒动,双方将士纠结在一起战得难解难分,白眉一拧,问身边的一名军令官,“我大明所有的兵马都压上去了吗?”
军令官犹豫了一下道“还有毛总兵的队伍”
“他的队伍怎么了?竟敢违抗军令不出击么?”罗亨信怒道。
“不不是的,”军令官连忙解释道“毛总兵的队伍还没有集结好,暂时还不能出击?”
“什么?”罗亨信白眉一竖,“可笑,别人在前方流血,他在后面看热闹吗?马上传本官将令,毛胜若是再不出击,本官就斩下他项上人头!”
“是!”军令官正要派出传令兵,忽然目光一亮,指着前方道“罗大人您看!”
罗亨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无数火把汇成一条巨流迅速移楔入两军战团。
伴随一阵雷鸣般的爆响,一方的阵势开始乱了起来。
这时有哨骑过来禀报,军令官听完他讲述后高兴的对罗亨信道“大人,毛胜率军出击了,方才您看到的就是他的兵马。”
“嗯”罗亨信点点头,“还算他及时,不然本官”还未说完又听见一阵爆响,遂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声音?”
“回大人,这是火铳的声音。”
“不对,”罗亨信微微摇了摇头,“本官见过神机营操练过火器,火铳的声音没有这么大。”
“大人,这不是神机营的火铳,”军令官解释道“而是外番的火铳。”
“外番火铳?外番人有这么厉害的火铳吗?”罗亨信有些不相信。
“大人,下官原来是在兵部杨侍郎手下任职!”军令官道“杨侍郎招揽了一个西边来的番人,长得一头黄发,眼珠子是蓝的。据他说好像是来自什么意大利国,他为杨侍郎打造了一支他们那里的火铳,威力、射程均超过了神机营使用的火铳。杨侍郎还把这支火铳展示给于大人看,建议在军中推广。后来鞑子进犯宣府,杨侍郎率军救援,带了一支几百人的刚操练出来的西式火铳兵,听说在保卫宣府、击退鞑子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毛总兵上任后,留用了佩德罗,将几百人的西式火铳兵扩充到千人”
“将一外番之物吹嘘得这么厉害,岂不堕了我大明堂堂天威?”罗亨信蹙起额头道“奇技淫巧之物终究登不了大雅之堂,要想让我大明富国强兵,还得依据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兵法才成。”
“是,大人。”
罗亨信目光再向远处看去,却见一方渐渐成不支之势,局势逐步明朗起来。
毛胜出击时,让佩德罗指挥千余西式火铳军排成整齐的队列接近明军已处于下风的战团,然后一轮齐射,蒙军骑兵顿时从马上摔下一大片。被压制的明军也立时反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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