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三日后我们都走不了,是么?”冷一飞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杨牧云身子微微一震,看向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比起你,我们玄鸟卫的人更明白这些鞑子的伎俩,”冷一飞的唇角微微一勾,“赛因孛罗可是绰罗斯部紧次于也先的二号人物,他被拿捏在我方手里,这帮鞑子心有顾忌,必不致轻举妄动。一旦赛因孛罗放回,那情势便会立即翻转。”
杨牧云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周围一片呼喝声响起,蒙古勇士们喊着号子把一根根粗大的树干抬入营中。
“看见了么,他们已经着手准备制造攻城器械了,”冷一飞眸光一闪,“你与于大人争取的这三天未免太少了。”
“总比没有强一些,”杨牧云叹息一声,“我大明边镇军备废弛,战斗力与太宗时代不可同日而语,整顿起来非一朝一夕可成。就算多迟得几日,也会准备不足的。”
“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等小人物可以左右的,就算于大人他也不能,”冷一飞看了他一眼,“想想三日后怎样安然脱身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
“我若一人可能还有些机会,”杨牧云沉吟道:“冷兄身负重伤,于大人又不会武功,如何脱身就破费思量了。”
“我的事不用你来思量,”冷一飞说道:“于大人如何脱身我不管,只要能把你带出去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会办到。”
“噢?”听他说的如此坚决杨牧云不由一愕。
“三日后你就不用担心我的伤了,”冷一飞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答应过师妹一定要把你安然带回去的。”
“是林媚儿嘱托他的么?”杨牧云心中一动,看向冷一飞,“冷兄,我已有了妻子,不可能跟林姑娘她......”
“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冷一飞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师妹喜欢跟着你,那是她的事,你不必跟我解释。”
杨牧云只有闭上嘴。
“你不能欺负她,更不能让她伤心,否则......”冷一飞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杨牧云不禁打了个寒噤,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据我所知,乔兄好像也对林姑娘有意。”
“他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冷一飞寒声道:“谁也不能勉强师妹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乔子良是我的师兄也不行。”
“冷兄跟林姑娘的......同门之情倒真的非比寻常。”见他一脸森然,杨牧云脸上的笑意一僵。
冷一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杨牧云干笑几声,也不知再跟他说什么好。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了过来,杨牧云侧目看去。只见元琪儿头戴圆形尖顶毡帽,帽沿挂着一长串流苏,身穿斜襟短袄,长裙及膝,踢踏着一双小蛮靴,脸上薄施脂粉,纤腰轻摆,如风吹杨柳。阿噶多尔济紧跟在她身边,满脸堆笑。
今天元琪儿的心情仿佛格外好,跟阿噶多尔济有说有笑,看上去就像一对相处得很甜蜜的情侣。
“看来阿噶多尔济是真的喜欢元琪儿。”杨牧云之前听元琪儿身边的侍女索木吉雅说过,这位蒙古大汗的亲弟弟对元琪儿很有意。元琪儿看上去也并不讨厌他,与他言谈甚欢。心念及此,他便不再躲避元琪儿的目光。
远远看去,不知元琪儿对阿噶多尔济说了什么,阿噶多尔济走向一边大声吆喝起来。元琪儿秀眸四顾,看到坐在草地上的杨牧云正望向她,嫣然一笑,抬起修长的美腿向他走了过来。
杨牧云心头一跳,想要躲避她的目光已来不及了,只得遥相向着她一拱手,硬着头皮说道:“郡主......”
“你原来在这儿,”元琪儿笑道:“我说怎么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郡主找我作什么?”
“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呀,
”元琪儿行至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我现在无趣得很。”
“不是有那位二殿下陪你么?”杨牧云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了些,“我看你跟他说的挺开心的呀!”
“他呀,”元琪儿粉润的樱唇一撇,“一直缠在人家身边,赶也赶不开,真烦死了。”
“齐齐克――”阿噶多尔济手拿两根长四尺的木杖,杖头有一横斜的档,向着元琪儿快步跑了过来。“齐齐克,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看到坐在元琪儿身边的杨牧云,脸色一沉。
“二殿下......”杨牧云刚张开口,就听元琪儿俏脸一板,截住了杨牧云的话头,冷冷的看了阿噶多尔济一眼,“我找个人陪我说话也不行吗?”
“行行,怎么不行?”阿噶多尔济讪讪的递过去一根木杖,“齐齐克,你看这根球杖可中你的意?”
元琪儿没有去接,眸光向身侧的杨牧云身上一转,“牧云,你会打马球么?”
“马球?”杨牧云自小在江南长大,只听说过这种极为奔放的运动在北方很是盛行,可从未见过,便摇摇头,“郡主......”
“叫我琪儿!”元琪儿一眨秀眸,纠正道。
“琪儿?”阿噶多尔济听了一脸讶异。
“忘了跟你说,”元琪儿一笑,“我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元琪儿。”转向杨牧云,“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唔......”杨牧云不知如何回答,看了脸上阴气渐盛的阿噶多尔济一眼。
“你起了汉名吗?怎么从来没跟我说?”阿噶多尔济说道。
“跟你说作什么?”元琪儿一翘秀气的小瑶鼻,嗔道:“只有牧云知道就行了,他是汉人,我就让他叫我汉人的名字。”不待阿噶多尔济发怒,便一把抓过那根球杖,起身向杨牧云说道:“牧云,走,我们一起去打马球。”
“可是,”杨牧云尴尬的笑了笑,“打马球,我不会呀!”
“我教你!”元琪儿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杨牧云,“很简单的,只要你会骑马,这打马球你一学就会。”
杨牧云的手被她温软滑腻的小手握着,脸一红,正要推脱,只听冷一飞在一旁说道:“你去就是了,我这里不用你照顾。”
“教授杨千总马球技,何须齐齐克你亲来,我教他便了。”阿噶多尔济一把扯住杨牧云手臂,不由分说,拉起他便走,使杨牧云的手脱去了元琪儿的掌握。
杨牧云无奈,只得任由阿噶多尔济拉扯着自己走向一块空旷的场地。
马球是一种风行于唐代的马上运动,带有很强的观赏性和竞技性。马球是实心球,用熟牛皮为面,里面填进柔软之物,如毛、绵等。比人的拳头略大,球面很光滑,一般绘上彩色,很漂亮,所以又称为“彩球”、“画球”、“七宝球”等。球杖是骑在马上的比赛者击打马球的工具,长约四尺,球杖的顶端如偃月一般弯曲回来,成一横档,可以将急速滚动的马球挡住。杖身上根据个人喜好往往雕上精美纹彩,因此又被称为“画杖”、“月杖”。
马球运动风靡于唐宋元各朝,建立元朝的蒙古人出身马背民族,对这种运动犹为喜好。元代的宫廷还在端午和重阳两个节日举行马球比赛。元人傅若金曾诗曰:“鸣鞭纵辔捷一发,左回右折如旋风,流星逆乱拂衣里,飞电歙忽生马鬃。”可见元时打马球的盛况。
蒙古人退出中原后,打马球的热情犹是未减,行军打仗时军中若是无事,军中便开展马球运动。杨牧云是读书人,虽曾习武,但自幼在江南长大,连马都很少骑,如何能够接触到这项运动。
马球场地极为宽阔,长五百步,宽三百步,两侧各竖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绘有彩图,木板贴近地面正中有一个洞,呈钟形,比球大一些。球场周围遍插旌旗,旗帜迎风猎猎起舞,显得整个场面很有气势。
“喏,”阿噶多尔济一指场
上球门,“你只要把球打入球门洞中,便算你进了一球,比赛马球,便是比谁进的球多,球进多着为胜,明白了吗?”
杨牧云点点头,眯着眼在场上看了一圈,说道:“可是这马球我从未打过,恐贻笑大方,还是算了。”
“别价,””阿噶多尔济目光一闪,“杨千总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万马军中往来如飞,擒一人在手也是无人能挡,怎会惧怕这一小小的马球?”见元琪儿站在杨牧云身侧,下巴微微一扬,“能让齐齐克看上的男人一定非同一般,齐齐克,我就与他比上一场,你不会不同意吧?”
“二殿下既然这么有兴致,我和他理当奉陪。”元琪儿轻轻一笑说道。
“什么,你和他?””阿噶多尔济瞪大了眼睛。
“怎么,怕了?”元琪儿的秀眸霎了一下,“你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要跟他比试么?”
“齐齐克,””阿噶多尔济的脸色一沉,“你为什么非要跟他一起?”
“我喜欢。”元琪儿莞尔一笑,也不跟他多说,伸臂揽住了杨牧云的胳膊。
“琪儿......”杨牧云想甩开她的手臂,可被她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一瞥,心中一软,也就由她揽着了。
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阿噶多尔济的眼睛如欲喷出火来,刚想发作,又强自忍住,手拿球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沉着嗓音说道:“既然要比,就要有个彩头,我输了,便把我这匹马给你!”说着打了个响指,一名护卫牵了一匹马过来。
杨牧云举目看去,那匹马毛色乌黑油亮,四蹄雪白,体型比一般的马都要高上一头。蒙古草原上的马匹少有这么雄骏高大的,这匹马看起来就是一个异数。
“怎么样?”阿噶多尔济见他一脸惊异,得意的说道:“这是西域名马,我给他起了个名叫‘乌云盖雪’,这样的马别说你们明国,就算在我们草原,也是相当罕有。”
“这么好的马二殿下真舍得拿它来赌马球么?”元琪儿也不禁动容,草原上的人都对马极为珍爱,特别是宝马,更是爱逾胜过自己的生命。阿噶多尔济拿它来和人赌马球,当真大出她的意料。
杨牧云啧啧啧连叹几声,摇摇头道:“如此神骏的马世间少见,若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二殿下拿出这么大的赌注,我这里可没什么能够与之匹配的。”
“我也不要你拿出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作赌,”阿噶多尔济看着元琪儿,抬高了声音说道:“若是我赢了,你就离开齐齐克,不许再跟她在一起。”
“我......”杨牧云侧目看向元琪儿。
“这匹马是大汗送给你的,你爱若珍宝,”元琪儿秀眸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怎么能这样轻率作赌?”
“在我眼里,你才是最珍贵的,”阿噶多尔济放缓了声音,“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一切。”
“你又来了,”元琪儿秀眉微蹙,“我不是一个物件,怎......”说到这儿,手臂紧了紧。她愕然抬头,见杨牧云冲自己笑了笑。
“二殿下既然说出了口,杨某又怎能不应承?”杨牧云一拱手,“杨某虽然不通此技,也必竭尽全力。二殿下,请――”
“好!”阿噶多尔济拍了一下‘乌云盖雪’的马背,“就冲你这句话,待会儿上场的时候我这匹马就暂时让给你骑!”
“不必,”杨牧云摆摆手,“杨某怎能夺人所爱,我的马纵然比不上二殿下的神骏,上场也能够一赛。”
阿噶多尔济嘿嘿几声,一操球杖翻身上马,手握缰绳一动,那马喷了个响鼻,甩开四蹄驰向场中。
“他刚才要把那匹马让给你骑,你为什么不要?”元琪儿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一般的马怎能跟那匹马比,而且你又不会打马球......”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么?”杨牧云淡淡笑了笑,“有你在身边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