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悠悠一笑,“黄金家族的这份骄傲一定会让脱脱不花依照我们的设计去行事的。”
“兄长,”赛因孛罗看着云端下矗立的关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们这次真的能够攻下大都城吗?”
也先轻轻一叹,“经过这一个多月,大都城内的明军应该增加了不少,不过对咱们勇士来说,再一次打败他们不再话下,羊再多也只是一群羊,不会是草原狼的对手。这虽然比起一个多月前要难了许多,但只要勇士们奋勇争先,攻下大都应该没有问题。”
“那打下大都之后呢?”赛因孛罗问道:“兄长真的会如那个绣花枕头所愿,用我们斡剌特勇士的鲜血来为他恢复大元天下?”
也先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能够屹立在中原大地上发号施令的只能是我们绰罗斯家族,孛儿只斤家族的辉煌已经是过去式了。”握着刀鞘的手紧了紧,“只要我们越过这道关口,大明的天下就一定是我们的。”
“现在就让勇士们发动攻击么?”
“不急,”也先的嘴角翘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先让脱脱不花先打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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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达岭外的豁儿山上,一位身披皮裘、头戴金顶钹笠冠、颔下一串珊瑚珠的相貌威严人物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眺望着巍峨的居庸关城楼。他的身后,两位相貌不凡的人物各骑着一匹马,目光看向那人时透露着一丝敬畏。
那人便是蒙古大汗脱脱不花,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弟弟阿噶多尔济,另一位是斡剌特巴图特部的首领阿剌知院。
凝望居庸关一阵后,脱脱不花长叹一声,“二百多年前,我的祖先成吉思汗就是在这里大败金军,直取中都的。现在,他的子孙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阿噶多尔济听得两眼放光,“大汗,我们一定会延续祖先的辉煌,从这里踏入中原,收复大都,恢复大元天下。”
脱脱不花微微一笑,侧目看了阿剌知院一眼,“太师倒是很体贴本汗,派阿剌平章来助本汗一臂之力,若能克复大都,本汗要记太师第一功啊!”
阿剌知院抚胸一礼,“臣愿为大汗肝脑涂地,复兴大元。”
脱脱不花微微颔首,“太师也是如你这般想吗?”
“太师对大汗忠心耿耿,”阿剌知院说道:“定不负大汗期望!”
“但愿如此,”脱脱不花淡淡说了一句,“阿剌平章,本汗听说你麾下的斡剌特勇士英勇善战,在整个草原首屈一指,便由你们来打前锋如何?”
“臣谨遵大汗之命!”阿剌知院轻蔑了望了一眼群山峻岭间的居庸关城,“只要大汗一声号令,不出半日,便可拿下这座关城。”
“嗯,本汗就仰仗阿剌平章了。”脱脱不花点点头,“你这就去召集你的部下,随时听候本汗的号令。”
“是!”阿剌知院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下山去了。
“大汗,”看着阿剌知院远去的背影,阿噶多尔济说了一句,“你说他会用命吗?”
“你说呢?”脱脱不花眼角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也先把他派到本汗身边仅仅是让他来帮助我们来攻打居庸关城?”
“那他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也先真正的用意是让他来监视本汗,”脱脱不花说道:“此人狼子野心,早就不愿甘于本汗之下。他为本汗取大都,恢复大元天下,这话你相信吗?”
“那他还能怎样?”阿噶多尔济说道:“难道他还能取代大汗您不成?要知道草原上约定成俗的规矩是非黄金家族不能称汗。他一个绰罗斯氏难道想挑战整个草原的权威?”
“阿噶多尔济,放下你高傲的身段吧,”脱脱不花告诫道:“草原上除了血统上归属,还认实力。也先麾下有十几万能征善战的斡剌特勇士,这在整个草原都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没有也先的支持,你以为单凭我们察哈尔等几个忠于汗室的部族就能挑战大明吗?”
“那又如何?土木堡一战,他也先虽然大获全胜,还把大明皇帝俘获了。可大汗一句话,他还不是乖乖的率兵北返么?”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到与本汗决裂的时候,”脱脱不花冷笑一声,“他得借本汗这面旗帜来笼络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哪一天他的威望足够高了,就可以把本汗一脚踢开,把控整个草原。”
“他......真的敢这样?”阿噶多尔济眉眼一竖。
“如何不敢?”脱脱不花眯起了眼,“等他麾下的斡剌特勇士攻进大都的时候,就是他与我们黄金家族的决裂之时。所以,将九旌大纛插上大都城头的,只能是察哈尔勇士。”手里的马鞭一挥,“首先从拿下这居庸关城开始!也先不是把阿剌知院派到本汗这里来了吗?就让他手下的三万骑兵打前阵,我们察哈尔帮他掠阵。”
“就怕他不肯出力啊!”
“不怕,”脱脱不花冷笑道:“他要敢与本汗耍花枪,本汗就将他拿下,连带着他手下的三万骑兵本汗也替也先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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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一声破空的尖啸声响起,站在居庸关城头的一名士卒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咽喉向后便倒。
“是鞑子,”城头上的士卒们惊恐的叫道:“鞑子上来了,鞑子要攻关了......”
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传来,随着隆隆的牛皮鼓声,无数蒙古军士像潮水般呐喊着冲到居庸关城下。
一架架木梯竖在关口的城墙上,悍勇的蒙古士兵口里衔刀,头上举盾,不要命的爬上木梯向上冲。
“快,快给我搬起石头往下砸!”居庸关守将、右都督罗通红着眼喊道:“要是让他们上来,我就砍了你们!”正喊着,一支利箭贴着他的颧骨飞过,穿进他身边一名亲兵的右眼,那名亲兵惨嚎着滚翻在地。
“将军,你还是下去吧!”一名副将劝他道:“这里太危险了!”
“怕什么?”罗通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叫道:“鞑子的箭只找胆小的......”抬高了嗓门,“弟兄们,谁敢退后一步,我罗通就砍了他。若是我罗通后退一步,你们就砍了我。皇上说了,杀一个鞑子赏银十两,伤一个赏银五两,弟兄们,杀啊!”
在主将的督战下,关城上的明军将士不要命的与冲上来的蒙古士兵战在一起,兵刃的破风声、骨头的断裂声、喉咙里发出的惨呼声,再加上鲜血飞溅的炫目之色,编织成一面光怪陆离的场景。
经过一整日的拼杀,城上城下到处是残肢断臂和残缺不全的尸体。
在血色的落日余晖下,明军大睁着被鲜血模糊了双眼,从喉咙里吼出了一句,“鞑子退了,鞑子退了......”活下来的人激动的拥在一起,欢庆来之不易的胜利。
......
看着斡剌特勇士潮水般退下来的场景,脱脱不花眉头深锁。
“明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命的?”
阿噶多尔济在战场上拦下阿剌知院,把他带到大汗身边。
“阿剌平章,你不是说用不了半日便能拿下这居庸关城么?”脱脱不花冷冷的看着他道:“这一整天都过去了,关城呢?”
“大汗,”阿剌知院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没想到那些南蛮死战不退,请大汗再给我一日时间,待明日一早我亲自带队攻城!”
“没有大汗的命令擅自撤退,”阿噶多尔济在旁大声道:“你知道是何罪过吗?”
阿剌知院听闻此言,登时面如土色。
阿噶多尔济缓缓抽出腰刀,正待脱脱不花一声令下,便向阿剌知院的后颈劈去。
谁知这位大汗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阿剌平章累了,这便下去好生休息吧。”
“谢大汗......”
看着阿剌知院灰头土脸离去的样子,阿噶多尔济忍不住说了一句,“大汗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如何?”脱脱不花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把他杀了不成?”
“趁这个机会把他除掉,这样可以断也先一臂。”
“不,我的阿噶多尔济,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脱脱不花摇摇头说道:“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他也是尽力了,若现在就把他处治了,会动摇军心的。你总不希望接下来的硬仗用我察哈尔勇士的命去填吧?”
“那这居庸关明日再拿不下来的话,”阿噶多尔济道:“也先可就先我们一步至大都城下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脱脱不花哼了一声,“他那儿的一根骨头也未必容易啃下。到大都还言之过早了些!”话音一转,“沙不丹那里情况如何?”他说的是兀良哈部所面对的古北口。
“也没有进展,”阿噶多尔济微微摇头,“这一整日沙不丹那里没有发动任何攻势。”
“真难为他了,”脱脱不花叹了口气,“他那里就只有两万人,只要能牵制住明军的注意力就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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