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仆役掂着一个饭盒进来,将一道道饭菜从饭盒里端出来放在桌上。放眼满目色香,让人馋涎欲滴。
杨牧云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可对方把饭菜摆完后便转身出去,看也不看自己,更没有要将自己放下来的意思。
“喂,你......”杨牧云叫之不及,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看着满桌的饭菜,闻着饭菜的香味,杨牧云的肚子更饿了。
“这不是要勾人肚子里的馋虫么?”杨牧云暗道:“难不成要我看着这些饭菜馋死?”索性闭上了眼,不去看它。奈何香气一直往他鼻孔里钻,勾得他五脏六腑都痒痒的难受。
正在他感到无比煎熬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又开了。睁开眼看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那个面具人。
她静静的走到杨牧云的面前,一双晶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打量着他。
“你......你看什么?”杨牧云忍不住问道。
“我在看你是不是很饿?”面具人眸波一转笑道。
“我饿怎样,不饿又怎样?”杨牧云目光盯着她,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唇。
“你饿的话,就求我。不饿呢,就算了。”面具人悠悠道。
“那好,我求你,求你把我放下来......”杨牧云一脸苦相。
面具人“噗哧”一笑,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解他绑缚的意思。
“这可是你求我的。”面具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对,是我求你......”杨牧云的看着她的眼神,心中一跳,她不会是想给我出什么难题吧?
果然,面具人开口了,“你如果答应做我的奴仆,我便放了你。”
杨牧云皱了皱眉,沉默了下来。
面具人静静的看着他,也不急着开口。
“你不甘心,是不是?”还是面具人先开了口。
“我若不答应你,你便要将我一直关下去,对么?”杨牧云的目光盯着她问道,他突然觉得现在不是那么的饿了。
面具人一笑,拍了拍手。门再次开了,一个娇小的倩影被人推了进来。
“阮灵?”杨牧云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杨公子――”阮灵扑上前,抱住了杨牧云。
“你们抓她干什么?”杨牧云瞪向面具人。
“你这话可就错了,她是我请来的,并不是抓来的,”面具人说道:“我一说你在我这里,这小丫头便不顾一切的跟我来了。”
“你究竟想怎样?”杨牧云吼道。
“你激动什么?”面具人瞥了他一眼,“我又没把她怎么样?”转向押阮灵进来的人道:“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要是有丝毫怠慢或是不敬,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人应了一声,便上前拖拽阮灵。
“你们要干什么?”阮灵惊恐的道:“我不要跟你们去,我要陪着杨公子......”无论她怎样哀求还是尖叫,还是被人拖了出去。
“你,你......”杨牧云气极,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时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交代过他们,要好生照看这位阮姑娘,”面具人笑道:“你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你便是想用这手段来达成你的目的么?”杨牧云看向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鄙夷。
“手段不重要,关键是人,”面具人看着他道:“要不是你这个人还有几分用处,我才懒得使这些手段呢!”
杨牧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这么说能被你看上,倒是我的荣幸了?”
待他笑够了,静下来,面具人方继续道:“我会让范绛放了阮阿兴和阮安等人,而且让范家保证不再寻云角村人的麻烦......”见杨牧云听得仔细,接着道:“不但如此,云角村今后五年的赋
税和徭役化州也会给免了,你看如何?”
杨牧云静默了下来,面具人所说绝非虚言,以郑可的身份和地位,这些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范家虽为化州豪强,可也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去开罪当朝权贵人物,至于潘知州,他更明白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我做你奴仆?”杨牧云半晌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本事大呀!”面具人笑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拿刀逼住我的人。有你这么一个大本事的人在我身边当奴仆,做什么事还需我动手么?”
“你不怕......你不怕我冷不防会给你一刀?”杨牧云冷笑。
“怕,当然怕,”面具下她眸光闪烁,“但你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杨牧云盯着她。
“当然,”面具人的眸子一眨不眨,“我赌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要是赌输了呢?”杨牧云一字字道。
“大不了你拿刀再逼住我一次,”面具人迎着他的目光,“怎么样?你答应么?”
杨牧云避开她的目光,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是安南人,我也不可能一直在安南待下去。”
面具人轻轻一笑,“当然,我大越比起大明天朝要小得多了,你是大明的官,要是在这里待下去确实太难为了你......”话音一转,“就一年,一年后我还你自由,怎么样?”
“当真?”杨牧云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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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像换了一个人般,不再追逐声色犬马,一心一意操心国事。在明朝,藩王是严禁参与政事的,可朱祁镇病了,需要有人替他分忧。赛因孛罗王是个很难侍候的主儿,一直要求要亲自面见大明皇帝讨封,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的,唯有朱祁钰,两人是相见恨晚。或许他们都有王爵在身的缘故,由朱祁钰出面,赛因孛罗才会感到没有受到轻慢,也不再吵吵着要求一定面见大明皇帝了。
京城疫情的阴霾完全散去,会同馆各国使节的出行再无禁止,朱祁钰便每日陪同赛因孛罗外出饮宴。两人在酒桌上把两国之间的大事一一敲定:大明承认斡剌特在漠北草原的独立地位,准许其可以单独入贡。另外加封斡剌特的首领也先为敬顺王,赛因孛罗被封为忠义王,斡剌特的绰罗斯部一下子有两人被封王,大明朝廷这挑拨的意味甚为明显。可能被大明朝廷封王在当时是很荣光的事情,赛因孛罗便高兴得受了,而且大明皇帝还赏赐了大量的绸缎和瓷器等物品,并派兵护送他回草原,为表郑重,朱祁镇特命朱祁钰随行,去斡剌特代替皇帝陛下向也先宣旨,算是给足了绰罗斯家族的面子。
在朱祁钰接到皇帝令其去草原颁旨的诏命后,他将这个消息第一个去告诉了柳云惜。
“你后日便要动身了,是么?”幽静的庭院里,柳云惜抬头看向天空中悬挂的弯月说道。
“嗯,”朱祁钰点了点头,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不在的日子,你可要小心,京城里探子多,皇上一直对那日的行刺耿耿于怀。”
“我知道了,”柳云惜淡淡一笑,转过脸来看向他,“大漠风霜,不比京城安逸,一路上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朱祁钰说道:“请你放心!”
柳云惜的一对秀眉微蹙了一下,“放心?京城里的公卿大员甚多,皇上为何会派你去漠北替他宣旨?”
“因为我的爵位最高啊!”朱祁钰笑道:“要知道整个京城有亲王爵的就我一人,所以皇上觉得我去最合适。再说了,我与忠义王赛因孛罗交情甚好,护送他回去为他的兄长宣旨有什么不妥?”
“王爷,”柳云惜的眸子霎了霎,“两国交往讲的是利害关系,哪儿有什么个人间的交情可言?大明与漠北的关系还未明了,皇上便这样急急的把你推了出去,如何念着一丝的兄弟之情?”
“你想多了吧?”朱祁钰不悦道:“这些日子都是我一直陪着赛因孛罗,各项
条款也都是我跟他谈的,既然一切都谈妥了,由我出面和他一同返回漠北宣旨又有什么不对么?”
“王爷,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柳云惜说道:“如果单单是大明和斡剌特两方的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你有没有想过,漠北除了斡剌特之外,还有一个蒙古汗廷存在,蒙古大汗脱脱不花会允许斡剌特与大明眉来眼去而不闻不问吗?”
“你说脱脱不花会横加干涉?”朱祁钰眉头一皱。
“不会么?”柳云惜看着他道:“大明现在把斡剌特抬高到和蒙古汗廷同等的位置,如此挑拨其与蒙古汗廷的关系,你以为脱脱不花会坐视不理?”
“那他会能怎样?”朱祁钰道:“难不成会带兵杀到斡剌特,阻止我去颁旨?”
“这倒还不至于,”柳云惜悠悠道:“人家不能来明的,暗地里做一些勾当也不是不可能,从大明到斡剌特路程不近,长路漫漫,你能保证这中间会日日平安么?”
“可是赛因孛罗说他的大军就在长城外,”朱祁钰只觉脊背一凉,兀自说道:“一出了关,便可以与他大军汇合......”
“王爷你不必紧张,”柳云惜道:“我只是替你去想那最坏的打算罢了。”
“什么最坏打算?”朱祁钰本来信心满满,可听柳云惜这么一说,不免心虚起来。
“王爷也是读过很多史书的人,难道不知道么?”柳云惜叹道:“古往今来,出使外邦的使节被杀被扣的事不在少数,这个道理你皇兄也不会不明白,他居然还会派你去,可见他对你这个弟弟......”顿口不语,摇了摇头。
“不会的,”朱祁钰脸色微变,“赛因孛罗向我保证过,一路上的往返定会让我平平安安的,他......他不会食言。”
“可也先呢?”柳云惜道:“你又没见过他,怎知他就会乖乖的去接你的诏书,万一他不肯背弃脱脱不花的话,会置王爷你于何地呢?”
柳云惜字字如刀,砍在了朱祁钰的心坎上,他的额头不禁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对于这一趟漠北之行,他没有想太多,总觉得不过是出去游历一番,颁一道旨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返回京城,实在没想到其中的凶险。柳云惜的话决不是危言耸听,漠北部落之间关系微妙,昨日把酒言欢,今日挥刀相向对于草原各部稀松平常,踏入草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见到明日的太阳。
“要是真有什么不测,那也是我的命,”朱祁钰轻叹一声,“就算像苏武一样在北海放一辈子羊,我也认了。”
“王爷,”柳云惜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你要是真去北海牧羊,我陪你!”
“你?”朱祁钰愕然看向她。
“我陪你一起去,”柳云惜眸光中透着一丝坚定,“我会武功,一路上我可以保护王爷。”
“这怎么行?”朱祁钰连连摆手,“如你所说,此去凶险异常,我怎能让你跟你去犯险?”
“为了我,你都能豁出去不当这个王爷,”柳云惜的眸中闪着灿然的光,“我随你去犯险又有什么不行?”轻轻一笑,“说不定这一路上真没什么风险,还能欣赏一下大漠风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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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杨牧云狼吞虎咽的吃相,面具人有些惊讶。
“你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面具人话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我都饿了一天了,你还吊了我半天胃口,”杨牧云头也不抬,吃了一大口米粉,还塞了一只鸭腿,嘴里含糊道:“尤其是跟你们那么多人打了无数架,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面具人脸带微笑看着他,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贵庚?”她问道。
“唔......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六了。”杨牧云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面具人眸波一转,“也真巧,再过两个月我也十六,看来你我同岁。”
“是吗?”杨牧云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