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回
迦叶府所截之货,万马堂堂主实属抱歉。
迦叶府派来了新马车,那口棺材被谪云迅速转移到迦叶府马车中。
众人尚未看清楚,便已经完成。
尉迟家主斜睨了眼那渐渐行驶而去的马车。
收回视线。
公丑家啧声不已。
“迦叶府这是好端端的运了口棺材来做何?”
百里家主正在训斥那个逆子。
笑侃“既然货由二位公子起。那便由二位公子一同整理好运回迦叶府,将功抵罪,也好。”
百里家主没说话。默许了。
迦叶府派来了人,一同处理。
见自家阿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百里屠虞面色难看。
“阿爹!”
“怎么了?”
不悦回头。
“……无事。”
明明刚才看那棺材仍一副不舍的样子,一看你儿子我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难道还不如一口棺材呢!
……
迦叶府后院,待侍卫小心翼翼把马车上黑布遮盖严实的黑棺抬下。
望着那口沉重的黑棺,别说府中之人心中莫名升起几丝寒意,就连迦叶都不禁蹙眉。
起初耳闻,震惊疑惑。
待目睹,哭笑不得,心生忧虑。
一别两年,故友重逢,一见面就运了口棺材。
望着三人,迦叶司南笑道“怎就你们三人,你家庄主呢?运了口棺材来,就不管了。”
不免疑惑,按照信中所说,这棺中之人,应该是月殇的新夫人。
既然能把人千里迢迢送来救治,可见其重视程度。
只是,人为何没有同来。
莫不是中途出什么变故了?
“他不在一旁守着,也不怕我迦叶府把人医死了?去何处寻一个新王妃赔给他?”
三人相视一眼,竹书面色有些难看,只怕另有隐情。
黑棺被小心翼翼抬到了后院厢房。
迦叶望着那口静静停放在宽敞室内的黑棺,神情有些凝重。
厚重的黑布被掀去,灯光照射下,黑棺上密密麻麻布满的赤红纹路隐隐浮现。
棺头那刻着的大月氏三个大字赫然呈现眼前。
迦叶司南怔在原地,神色有些凝重。
担心忧虑多日,也抵不过今日的如雷轰顶。
凝眉,沉眸。
“大月氏冥棺?!”
目光扫向三人。
他只当是一口寻常棺木,却是万万没料想到,会是那个地方的东西!
面色难看,无奈扶额,叹笑。
“你们擅闯那地方了?”
“……这是唯一给夫人续命的法子。”
“难怪不见他人,只怕如今还未脱身。”
“究竟哪来的胆子,嫌命长了?那种鬼墓,西域都不敢冒死去掘?你们倒能耐,掘了人家祖宗的墓不说,还把人家的窝都给端出来了?!”
竹书三人静默不语。
“你家主子呢?被缠上了?”
迦叶司南面色微沉,“你家主子在何处同你们分开的?”
“乌孙国境。”
“就他一人?!”
“寻雾护着主子的。”
月殇的实力迦叶司南倒不怀疑,加上寻雾这么个得力干将,迦叶着实没什么好担心。
只是,那种地方的东西,终究难缠。想轻易脱身,可不是什么易事。
叹笑,扫了眼那口黑棺。
“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你家新主妃究竟是长了如何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你家主子一怒冲冠为红颜?”
竹书思索“甚美。”
隐忍,坚韧。
荆烟笑叹“甚美。”
温柔,宁静。
谪云嗤笑“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和主子相比,云泥之别,不及主子半分倾城。”
显然,对这位棺中之人,没有那么满意。
迦叶司南走到棺木前,掀去棺盖一看,一股阴煞寒气扑面袭来,浓郁的药香味霎时充斥满屋。
挥袖,拂去寒气。方看清棺木内躺着的女子的容貌。
面如枯槁,苍白无色,眉毛发色泛白,唇色紫黑,五官轮廓精致,想来也是个美人。
左胸之处,隐隐渗出几丝黑色血迹。十指之间,有些诡异。
迦叶司南低头查看,果见指间插有银针。针头发黑,显然浸了剧毒的。
气若游丝,恍若未闻。全靠被强行封住的最后一口气吊命养到今日。
只是……迦叶司南眉头微蹙,这女子面容安详,神识涣散游离,沉寂如一潭死水,求死之心泰然,显然是无心苟活之人。
“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般模样?这纵使救回,只怕也活不久的。”
室内烛光投射入棺木之中,棺木中的女子,本是一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此刻迅速绯红,殷红发黑。
迦叶蹙眉,转身将桌上的木盅端来,满盅鲜血倾倒入棺木后,果见那面上血色又恢复如初。
荆烟不解,“迦叶家主,你这是?”
“饲蛊。”
“棺木一开,寒气一退,触及日暖,体内的暮蛊必然要慢慢复苏,芝螭血能养万蛊,可撑几日。”
“大月氏冥棺虽能延将死之人之息,但终是白骨栖息之所,阴邪诡异。长待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药王谷有一墓有蛊穴,阴潮寒冷,明日一早,将人送到那去养上几日,先把蛊引出来。”
“……是。”
将棺盖半合上,转身望着三人。
“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能让月殇那家伙暗生情愫之人,迦叶司南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是一弃妃罢了。主子救她她,乃是主子心慈。”
“谪云!休得胡言。”
“弃妃?”
迦叶司南以为自己听错,不解。
“听你话中这意思,你家主子是去抢了有夫之妇?”
竹书荆烟相视一眼。
李姑娘虽说已经被贬为焱王侧妃,可终究还是有一纸休书阻碍着。
救人心切,来的匆忙,尚未处理好这烂摊子。
谪云挑眉,“禹国一侧妃罢了。一纸休书,于主子而言,有何难?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看样子,还真是有夫之妇。扫了眼棺木。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你家主子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铁树,最终还是动真心了。这可稀奇啊。”
……
荆烟留在蛊室守着棺材里的人。
迦叶司南几人出了蛊室。
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少年,赤红色的西域繁琐民服哗啦作响,一双布满轻微茧子的手,静静擦拭着桌上袖剑,脖颈上的项圈哗啦作响。
“怎么在这吹风?”
闻声,司徒空虞侧头望来。
瞅了自家老爹一眼,继续擦拭手中袖筒,没搭理。
迦叶司南颇为无奈苦笑。
还气头上呢。
回来时,这孩子也不见人影。
他还想着这孩子是自己躲到房间里,同自己置气。
倒没想,在蛊室外面遇到这孩子了。
神弓弩力量威大,一西域壮汉尚且不能完全控制。
迦叶空虞才十一岁,竟然也敢胡来。
更何况,那百里府的翻龙弹威力不比中原战炮逊色。
二人如此胡来,怎能不让人心生怒意?
平日胡闹,便也放任了些,如今,如此危险之事,怎不愠怒,不免说了这孩子几句。
目光落在迦叶空虞虎口处,蹙眉叹气。
“手上的伤可还严重?阿爹瞅瞅。”
虽说用药蛊涂抹过,然红肿淤青的虎口还是让人瞅着心疼。
迦叶空玉冷冷避开手,没回话,继续低头擦。
谪云乜斜了这小子一眼,哼哼道。这小子,两年间,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似乎察觉到谪云的轻蔑,迦叶空玉歪头扫来。口吻不咸不淡。
“百里家的三少有时间挖苦我,不如留着关心关心自己吧。”
话是放这。
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这时,侍卫来禀,万马堂截的货已经全数送到,已清点入库。
另外……百里家主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劳烦家主把百里府的货给“踢”回去。
迦叶府那侍卫也不知百里府此话何意,咱府上何时截了百里府的货?
这种事,不一直都是百里家的手笔吗?
只是百里府来传话的管家笑容满面,诡异莫测,俨然一副抓了把柄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莫不是府上还真截了他家货?难道是小少主?
百里府的货?
竹书目光扫向一旁挑眉望来的谪云。
这货指的是谁,在场人心下都明白着呢。
百里家少主“失踪”中原两年未归,如今逮着人回来,百里家主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不过也不得不说那百里家主眼睛够毒辣,儿子两年未归,杳无音信。
如今才出现在面前,竟然就一眼认出了易了容的谪云。
难怪小幺被削了头发也未当场算账,敢情已经逮住人,留着秋后算账。
迦叶司南看了一旁的谪云。
莞尔“你离开赤狐城这两年来,百里夫人对你思念得很。回去看看吧。”
谪云眼角抽搐。
两年未归,他阿爹不过一纸老虎,他有何可怕!
他有些惧的是他那阿娘!
潇洒一句,小爷先走了。
轻跃上楼离去。
谪云离去,竹书也要去拟信送往中原,便也一同先退下了。
这时,迦叶空玉也忽地起身,冷冷抓起桌上的袖剑,要走。
迦叶司南颇为头痛,有些哭笑不得。将人叫住,就石桌旁坐下。
“别走。坐下,同为父聊聊。”
站着未动,冷冷扫来,佯装未闻,继续擦拭手中的袖箭。
这小崽子……还犟上了。
语重心长将人劝了几句,迦叶空玉继续低头静默擦拭那箭筒,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迦叶司南扫了眼那被擦得锃亮的箭筒,
这孩子今日只怕宁可把箭筒擦出个洞,也没打算搭理自己?
就在迦叶司南以为这孩子铁了心不同自己搭话时,本是坐着冷冷擦拭箭筒的迦叶空虞缓缓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自家老爹。
“那棺材你打算做何处理?”
迦叶司南倒没想到这孩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问题他倒是想过,月殇尚未回来,然那东西终究不可久留,觊觎之人甚多。
只待将人送到药谷,便立即销毁,以绝后患。
“烧了。”
话音刚落,迦叶空玉起身,抓起自己的袖剑,望了自家阿爹一眼。
“我去祠堂。”
迦叶司南瞅着这小鬼,知他应是气消了。
叮嘱道“晚膳记得用。别有一顿没一顿的。”
交代了去处,便无后话,头也未回,离去。
若再教导下去,只怕弄巧成拙。
没把自己锁屋里生闷气,肯去祠堂和他阿娘聊聊也好。
翌日清晨,迦叶府一辆马车缓缓驶离,往王城中心的药谷而去。
几日后,不知从何处谣传。说是迦叶府那日运来的棺材乃是大月氏最近失窃的古墓冥棺。
众人惊吓之余便是避讳。有信者也有不信者。
大月氏冥棺是西域传闻中的冥棺。
欲得难于登天,得之难于占有。
有人觊觎贪念,也有人避之不及。
一时得之,世人羡之。
西域大多人对这一传闻中的棺材觊觎之心虽有,却也还没到痴狂送死的地步。
大月氏冥棺,听闻附有恶咒。西域之人,没谁愿意冒险将这种东西据为己有。
迦叶司南忙着救人,无暇顾及谷外之事。就连赛蛊大会复议都是由迦叶空玉替其前去。
面对一些世家的旁敲侧击,威胁责备,说迦叶府不该乱动那西域禁物,以免惹祸上身。
迦叶空玉冷冷一句,我迦叶府的东西由我迦叶府说了算。
瞅着这乳臭未干的迦叶小孩。
一些世家不禁叹道,迦叶家的这娃子,日后只怕前途无量啊。
公丑家颇有微词。
迦叶家主是何用意?
大会在即,复议这等重要的事,也如此敷衍吗?埋怨颇多,无端找事,引来百里家频频冷瞪。
议会结束,迦叶空玉瞅着那人口攒动的谷口,便派人将那空荡荡的棺材抬了扔到谷口。
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大火扔下,熊熊烈火嗤啦燃烧,众人扼要叹息。
药王谷口,火光冲天,如万千灯火通明,照亮四周。
谷外,只闻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谷口渐渐出现两道身影,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望着药王谷口的熊熊火光,尾随身后的一名男子面无表情,望着自家主子。
面前之人,银制镂空面具下,狭长凤眸凝视着那不远处的漫天火光,眸底深邃。
……
冥棺已毁,寒潭阴寒,毒气逼人。
人在寒潭待的这几日,以毒攻毒,以寒冻躯,命至少是抢回来了。
迦叶寻思着,明日一早,趁着佛晓,将人转移到扶桑阁去。一步步来治疗调养,至于什么时候醒,只能听天由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