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乔艳芳按照陈子峰的布置,派出四个弟兄,分别监视四个可疑地点。
这种监视,纯粹就是撞大运!中共分子要是不大喊一声,我是共!你就不可能发现他!所以,这四个弟兄盯了一天,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今天,按照陈子峰的重新安排,有两个可疑地点不监视了。那四个弟兄就分成两组,分别监视萨坡赛路264号和贝勒路148号。
陈子峰也交待了,只监视最后这一天,大家都仔细一点,再没结果就算了。
今天上午,监视萨坡赛路的一个弟兄,意外发现了可疑情况。
他偶然注意到,有一个年轻人靠在墙边望呆,似乎是在等人。
他望的方向,就是萨坡赛路264号的那栋楼房。这倒也没什么,人家望呆,望哪里都可以。
问题在于,这个弟兄隐约记得,他昨天监视云南路的福兴字庄时,似乎也见过这个年轻人。他的服装和模样,都看着眼熟。
他再观察了一会儿,更加确信,他昨天确实见过这个年轻人!
他和另外一个弟兄一嘀咕这件事,两人都认为这个人可疑。
云南路的福兴字庄,和萨坡赛路的楼房,都可能是共的联络点!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年轻人在这两个地方都出现了,他不是共是什么!
两个弟兄认定了,就一直在暗中监视那个年轻人。
再后来,他们就在后面跟踪这个年轻人,一直跟到鱼行桥南街的福江旅社。
他们找旅社伙计一打听,这个人还有一个同伴。他们都住在三〇九号房间里。
他们都有一点外地口音,并且是前天从北平来的!所有情况都符合!
他们弄清这些情况,不敢再耽搁,留下一个弟兄继续监视,另一个弟兄立刻赶到闸北车站去找陈子峰。
陈子峰一听这些情况,立刻断定,这就是彭绍勇让他们寻找的中共领导人!
他二话不说,就找了一部公用电话,通知了乔艳芳,叫她和强虎立刻赶到鱼行桥南街!他也带着身边的弟兄和报信的弟兄,就往鱼行桥南街赶。
留下监视的弟兄向陈子峰报告,嫌疑目标住在福江旅社三楼,三〇九号房间,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刚才回来后,再也没人出去,此时都在房间里。
桂龙海站在旁边,一直听那两个弟兄在介绍情况。
他心里很惊讶,这可是我的地盘呀,居然有中共高级干部!他望着满街的鱼贩子,心里怎么也不敢相信。
但这不是他的事,是陈组长他们的任务。他们要怎么着,都和自己没关系!
所以,他一直抱着一种看热闹,看稀罕的心情,在一边看着。对他们介绍的情况,也就没有细想。
陈子峰做事谨慎细致,今天也不例外。
他先带着乔艳芳和桂龙海走到福江旅社对面,仔细观察。
按照身边弟兄的介绍,福江旅社是一栋口字形状的三层楼,中间是天井,四周是房间,走廊都朝着天井。旅社只有临街的大门,没有后门。进门后的右手就是楼梯,也只有这一道楼梯。
陈子峰对这种典型四合院式的石库门结构非常满意,只要守住大门,走上楼梯,嫌疑目标根本无路可逃。他们又住在三楼,难道他们会跳楼逃跑吗?绝不可能!
于是,他就回头去看乔艳芳。
乔艳芳早已看清目前的情况,一句话,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她扬起一个嘴角,微笑补充说:“对方是两个人,我们是六个人。加上桂科长,就是七个人,绝对没问题!”
陈子峰原来还有些犹豫,想把看家的萧安城和杨三强也招来,这样更有把握一些。现在听乔艳芳这么一说,他也认为绝无问题。
他向身边的弟兄们一挥手,领头向福江旅社里走去。
陈子峰事后回想,他犯了一个几乎无人察觉的小失误。
因为人手有点紧,他就没在楼下的大门口留人!如果留下一个人,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过,他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个小失误。
9-11
他们一共七个人,进了大门后,循楼梯上楼,一直走到三〇九号房间门口。
陈子峰微笑向桂龙海示意,请他上前敲门。
桂龙海心里想,妈的,他们还用得着我这个警察!于是上前敲门。
房间里有了动静,但没人来开门。
桂龙海就大声说:“喂,开门!我们是警察!快开门,我们要检查!”
仍然没人来开门。这时,他们都听见屋里的窗户被人用力推开,发出很大的声音。
他们意识到,屋里的人要逃跑!
乔艳芳冲上来,用力推开桂龙海,飞起一脚踹开房间。
门一开,他们将将看见,一个人刚从窗户跳了出去。
所有人都冲进房间里。但房间里有点乱,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冲到窗前向外一看,这才发现,楼下还有一排平房。只见一个人刚刚跳下平房,正向远处跑去。他跑得飞快。
乔艳芳最先看见这个情况,回头大喊:“快去追!他跑不远!”
陈子峰也来不及多想,领着几个弟兄就冲出门,追出去了。
乔艳芳向桂龙海一指:“你留下!守在这里!不要让闲人进来!”
她再次向房间里扫了一眼,接着,弯腰察看了床底下,又打开大衣柜看了看,房间里确实没别人,也无处可藏。她瞪了桂龙海一眼,也跟着追了出去。
桂龙海瞪着她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妈的,臭丫头片子,对老子指手划脚!什么东西!老子当警察巡街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你呢!
他发了一回气,却也没办法,只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
中共领导人?怎么会住在这么腥气熏天的鬼地方!他们肯定是弄错了!不是说有两个人吗?老子怎么只见到一个,还跳下楼跑了!他们一个也抓不到才好呢!
他向房间里巡视一遍。两张单人床靠在两边,一张破桌子放在窗前。那人就是登上桌子跳出去的。一只大立柜,柜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一只矮橱靠在墙边,上面放着几只茶杯。此外还有两把椅子。中间地上放着一只炭炉,炉上放着药罐子。
他们在屋里熬中药?有人病了?看来是这样。这屋里最后一样东西,就是放在床边的一只小皮箱。他实在看不出来,他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时间过了不太久,他渐渐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凝神听了一下,似乎从什么地方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响声,并且持续不断。
他四面看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会发出这种怪异的响声。
这时,他就注意到矮橱上的一只玻璃杯。它似乎在不易察觉地颤动着,移动着,已经移到桌边了。
他走到那个矮橱旁,就看见那个玻璃杯继续颤动着,向桌边移动,快要落地了。
他伸手按住矮橱,也察觉矮橱在微微地颤动着。他向两边看看,看不出名堂。
他蹲下来,猛地拉开柜门,不由大吃一惊!
这个矮橱里本来是空的,是给客人放东西用的。但现在,里面却有一个人,蜷缩着身体斜靠在里面。
那人双臂抱在胸前,脸色青灰,全身都抑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桂龙海,眼神沉稳却很严厉。
桂龙海开始以为那个人是被吓的,但很快就明白,他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他目瞪口呆地和矮橱里的人对视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注意到,那人脸上的肌肉也在颤抖。他猜想,这样蜷缩在里面,一定很难受。
他就向那人伸出手,说:“先生,你还是出来吧,我扶你。”
但那人并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神,似乎还向他身后瞟了一眼。
桂龙海略一回头,顿时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妈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在那支手枪的后面,是一双怒目而视,似乎就要扣动扳机的眼睛!
他惊恐地张开双手,慢慢向两边举起来,结巴着说:“不……不要这样,我……我没有恶意。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那是一个年轻人,可能就是刚才跳出窗外的那个人。
老天,他居然又回来了!他一定是为了矮橱里的这个人才回来的!
他模样很凶,剪着很短的头发,看上去十分有力。不要说那支枪,就是没有枪,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桂龙海恐惧地想着。
那人低声喝道:“站起来!后退!”
桂龙海举着双手,慢慢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说:“兄弟,不……不要开枪。”
这时,林家泰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不仅是警察,腰里还挂着枪!
他严厉地说:“把枪拿出来,扔在地上!快一点!”
桂龙海小心地用两个手指,捏出腰里的枪,放在地上,还用脚踢开。
林家泰的眼睛四处转着,想找一根绳子,把这个警察捆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见外面的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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