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峰则像狼一样在病房里来回走着!他们互相瞪着,却谁也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天空,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他们都明白一件事,那些人要逃!但他们蜗居在西安,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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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八日,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
重庆,珊瑚坝机场。上午八点多钟。
珊瑚坝机场唯一表明它是机场的地方,是它有一条跑道。
跑道用泥土铺就,所以,它就不可能很平整。跑道也不算宽,长度也只有九百多公尺,所以,这个机场上就不可能降落大型飞机。跑道的两边就是长满杂草的沙土地,暂时不起飞的飞机,就只能停放在这片杂草地上。
珊瑚坝机场的候机室,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候机室。它就是一栋很大的建在两米多高高脚木桩上的草房。草房四面通透,连墙也没有。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巨大的草棚子!
重庆每年一到雨季,长江就会涨水,并将珊瑚坝和上面的跑道完全淹没。这时,机场上的所有飞机,只能飞到其他地方。
等江水退去之后,修整清除跑道上的泥沙很容易,但要重建跑道旁边的候机室则是一件麻烦事,尽管它不过是一栋大草棚子。所以,将草房修建在高脚桩上,就是机场必然的选择。
有飞机将要起飞时,机场里就会很忙乱,身穿机场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奔走。
一些背着步枪的士兵站在附近走来走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其实,又能有什么情况呢?机场建在长江里的沙洲上,且地势平坦,没有遮挡。它应该算是最安全的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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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冷月和韩进东,就靠在草棚子一样的候机室的柱子上,看着机场大门,也看着不多几个等候飞机的乘客。
他们有些意外,候机的乘客里,竟然有空军司令周至柔。
周司令和两位副官模样的军官坐在长条椅上,看着周围的风景。候机室只有草顶,没有墙。坐在候机室里,可以随意浏览长江两岸的风景。
机场大门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冷月和韩进东都回头向机场大门那边看去。其实,机场大门就是珊瑚坝机场的小码头。
此时,一条小渡轮正缓缓停靠在这个小小的码头上。
头一个从渡轮上下来的,是穿着薄呢大衣的汪夫人陈璧君,走在她旁边的是汪主席最信任的秘书曾仲鸣。汪夫人主要是和他在说话。但汪夫人的眼睛却四面看着,特别把冷月和韩进东盯了好一会儿。
走在他们后面的是汪夫人的两个侄子,陈国琦和陈常焘。冷月见过这两个人的照片,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汪先生夫妇出走,这两个人自然也会跟着走!
这两个人身后还有一个人,让冷月有点惊讶。竟然是高宗武的如夫人袁琴心。
袁琴心永远那么美丽而优雅。她肩上挂着一只精致时尚的小皮包,手里提着一只精致时尚的小皮箱,她的出走,尤如旅游。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么随意地走着。
只是,她的特工眼睛极其敏锐,左右一扫就看见了冷月和韩进东。
说句实话,袁琴心的心里也相当的意外。她预判会在机场里看见宪兵队的人!但是,怎么只有冷月和韩进东!她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只有这两个人!
陈子峰虽然带着一些人去了陕西,但重庆这边还是留了不少人!冷月和韩进东,就是他们的头儿!他们也是很狡猾的家伙!怎么回事?他们没察觉汪先生今天要“出走”吗!重庆有那么多情报机关,都没有察觉!
她感觉,这太让人意外了!意外得让人不安!她希望,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她要把这个情况跟佐藤和鹰司说一说!她相信,他们也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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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汪先生的长女汪文惺给袁琴心来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和她一起走。
袁琴心微笑说:“我的情况你都知道,高太太就在那边,我怎么好去?”
汪文惺说:“她在她的,你又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姑娘就在电话里大笑特笑起来,好不快乐。“三人行”虽然好笑,却不是好玩的!
袁琴心是通过高宗武与汪家几个姑娘认识的,也认识其他几位先生的夫人。她有任务在身,有心融入,所以和她们相处的都很好。其中算是好朋友的,就是汪文惺。
汪文惺在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我其实不想去。这个事,怎么想都不好。你若是去了,多少可以和我做个伴儿。”
袁琴心的特工头脑有些警觉,这位大小姐如果阻挠她父亲的事,可能也会有一些麻烦。于是,她略显犹豫地说:“文惺,侬让吾想一下子好伐,晚上给侬打电话。”
夜里,在较场口的一家茶馆里,袁琴心与佐藤先生和鹰司见面。
佐藤先生立刻说:“你要去!一定要去!我需要有人就近观察情况。我们在香一港有人。如果有什么情况,你通过他们发电报过来,或者直接发报给高桥队长,如何!”
这样,袁琴心就没什么办法了。她当晚和汪文惺约定,十八日一起上飞机。
汪文惺最后说:“我想在香一港单独开房间住,侬来陪吾一起住好伐?”
这个请求,袁琴心也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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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从轮渡上下来,踏进珊瑚坝机场大门的,是汪先生的几个卫士。他们都穿着便衣,但也是很警惕的样子。
但在这群人中,却不见汪主席的踪影,这个情况让冷月和韩进东都有些意外。
这时,一个人无声走到他们面前,微笑说:“两位怎么有闲心,到这里来了,也是等着上飞机吗?”
冷月回头一看,是珊瑚坝机场航空检查所的所长王云飞。航空检查所是军统控制的机构,所以,这个王云飞也是军统的人。她给王云飞和韩进东作了介绍。
她淡淡一笑说:“我们可没资格坐飞机。我们就是来这里看一看的。”
王云飞说:“我就说嘛,乘客名单里就没你们两个人。小冷,你来看什么呢?”
冷月盯了他一眼。王云飞虽然一脸狡黠,但她不相信他知道汪先生今日出走的事!她相信,军统里肯定有人知道此事,但知道的人肯定不多!
不过,王云飞这句话倒提醒了冷月,她应该把这里的情况,向长官报告一下!
她冷静如冰地说:“对不起,王所长,我要借你的电话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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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飞的航空检查所,就在候机室的一端。
这一端里还有一个重要机构,就是珊瑚坝机场的“塔台”。
此时,两个机场工作人员,就坐在草棚子边缘。他们头上戴着耳机,望着停放在跑道上的飞机。他们下令,飞机才会起飞。
在塔台的另一边,也放着几张办公桌,就算是航空检查所的办公室了。
冷月拿起桌上的电话,微笑对桌边的人说:“对不起,我打个电话。”
桌边几个人都知趣地走开,连王云飞也没有过来。他们都是军统的人,懂规矩!
冷月拨通了龚长官的电话,小声说:“长官,夫人来了,先生还没来。”
龚滨生同样小声说:“知道了。再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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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滨生放下电话,立刻给戴老板打电话。
他同样小声说:“长官,下面报告,夫人到了,先生还没到。现在怎么办!”
戴老板说:“知道了。再有什么情况,随时来电话!”
接下来,戴老板的电话就拨到了委一员长的官邸。
他小声说:“校长,是我。下面报告,汪夫人已到机场,汪主席还没到,怎么办!”
电话的那一头,委一员长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说:“他不是要去昆明演讲么,那就让他去嘛,还能怎么着!”说完,他顿了一下,又说:“你继续吧。”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戴笠越来越感觉,他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但关键的一点是,他猜得再准,也不能对委一员长明确说出来!哪怕暗示都不行!
事君如事虎!你能猜到委一员长的心思,那你这颗头就保不住了!所以,他无论要做什么,都只能曲折进行!既要做了事,还要让委一员长满意!这是需要智慧的!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冷月和韩进东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柱子上,斜着眼睛看着候机室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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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夫人在候机室里看见空军司令周至柔,也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前打招呼。
她高声说:“兆铭要去昆明演讲,几天前就定好了机票。哎呀,你看看他这个人,到现在也不来!飞机眼看就要起飞了!”
周司令微笑说:“夫人不必担心,汪先生定了机票,飞机就一定会等他。他不来,飞机一定不会起飞!”
一直到上午九点钟,也就是原定飞机起飞的时刻,又有一条小渡轮靠上机场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