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的却是：“你们吃过饭了？”
陈子峰说：“没顾上。还有没有，我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乔艳芳说：“我倒是给你们留了饭，但已经凉了。”
彭绍勇和陈子峰都饿了，哪里在乎凉不凉，在米饭里倒了一点开水，就着凉菜，稀哩咕嘟地吃了下去。
他们一边吃着，一边听乔艳芳介绍学前街发现的情况。一句话，情况有异！
彭绍勇和陈子峰都是满嘴的水泡饭，鼓着眼睛，非常惊讶地看着她。
陈子峰突然一回头，盯着彭绍勇，却是一副很凶恶的样子。
彭绍勇一看他的眼神，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同样凶恶地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对任何人说！告诉你，最想抓住老乞丐的，是老子！老子绝不会泄密！”
陈子峰只盯了彭绍勇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他也不相信彭绍勇会泄密！但按照乔艳芳的说法，日本人已提高了警惕，甚至在那一带布置了眼线！这他妈的就奇怪了！
他问：“日本人发现你了？”
乔艳芳歪着嘴一声冷笑，“他们不是发现我，是看见我了！一直盯着我呢！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认识我！甚至可能认识我们所有人！谁出现，他们就盯谁！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川上特意在那里安排了人！专门等我们出现！”
彭绍勇和陈子峰更加惊讶地看着她。不过，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正和内部有奸细的情况相吻合！他们互相盯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
对陈子峰来说，彭绍勇应该不会泄密！但这就奇怪了！日本人怎么突然提高警惕了！
陈子峰接着问：“还有什么情况？”
乔艳芳冷笑说：“我离开的时候，是绕了许多圈子，走了许多路才回来的。但我感觉，日本人并没有追我多远！他们很快就不追了！我绕圈子纯粹是出于习惯！”
彭绍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乔艳芳撇着嘴说：“长官，你没听明白？”
彭绍勇的思路稍一拐弯，突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一想明白，忍不住全身都打了个冷战，仿佛掉进冰水里一般！
他谨慎说：“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人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了？”
乔艳芳的嘴撇得更歪了，“不仅这里，还有长官您的住地！甚至还有骆长官的住地！日本人全都知道！他们掌握我们的一切！”
这个情况，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陈子峰就说过。但陈子峰说的只是一种猜测！但现在，日本人的行动已经表明，他们确实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屑于跟踪下去！
彭绍勇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他还是问：“既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
乔艳芳不客气地说：“一个可能是我们都住在法租界！日本人还不想得罪法国人！还有一个可能，日本人不过是养着我们，等我们养肥了再下手！”
在彭绍勇听来，乔艳芳的话，基本上和陈子峰说的一样。唯一的区别，乔艳芳说的是等养肥了再下手！而陈子峰说的是，日本可能有更大的目的！
他更相信陈子峰的判断！但日本人还有什么目的呢？他却想不出来！
10－24
眼前这种情况，确实让彭绍勇心惊肉跳起来。
老子的住地，居然早就被日本人发现了！日本人没对他们下手！其实是想利用我们！日本人确实可能有更大的目的！
这时，陈子峰说：“长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对川上下手！如果不谨慎，最后吃亏的可能是我们！”
彭绍勇却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说：“那不行！一定要盯住川上！盯川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老乞丐！老子一定要抓住老乞丐！”
乔艳芳冷冷地说：“长官，你会害死我们！甚至害死你自己！”
彭绍勇盯着她，说：“我们的任务，从来就有危险！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什么都不干！老乞丐是他们的头子！除掉老乞丐是我们最优先的任务！”
陈子峰用平和的语气说：“长官，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呀！”
彭绍勇向他一挥手，“想办法解决！采取什么措施都行！或者立刻转移！”
可是，陈子峰却发怒了，叫道：“我们不能转移！现在决不能动！”
“为什么！”彭绍勇怒视着他。
“萧安城如果回来，他去哪里找我们！他只要回来，肯定有重要发现！老子就要立刻采取行动！他找不到我们，我怎么采取行动！”
“想办法和他联系！”
“我到哪里去和他联系！我只能等他回来！”
陈子峰想了想又说：“长官，我们不动，日本人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这三个人都是十分精明的人。他们争论了一会儿，就发现目前的情况实在难办！
第一，日本人所以没动他们，除了法租界这个因素之后，还因为日本人掌握他们的一切情况！所以并不着急！
第二，日本人可能有更重要的目标！他们不清楚日本人的目标是什么！
第三，他们如果转移，就等于告诉日本人，他们已经发现了！
第四，被日本人察觉，有可能影响药品任务的完成！
最重要的是刚才陈子峰说的话，他必须在这里等萧安城回来！等萧安城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查出，谁是内奸！
争论的结果是，他们明明发现头顶上悬着一把大刀，却不能移动！更不能躲藏！
彭绍勇考虑再三，最后说：“既然是这样，你们就多加小心吧！”
陈子峰点头说：“这是肯定的！以后家里要多留人！”
彭绍勇又说：“我还是那个想法，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你们一定要盯住川上！盯川上的目的，就是找到老乞丐！你们想办法吧！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件事，我一定会保密！这是我最关心的事！”
彭绍勇走了之后，陈子峰和乔艳芳互相注视着，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们心里有好几件担心的事！
第一，谁是内奸！这是目前对他们最大的威胁！
第二，药品任务能否顺利完成！能否完成已经是次要的了，他们能否顺利完成掉包都很难说！
第三，萧安城怎么样了！他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吗？这是他们最没把握的事！
最重要的，是全组目前的安危！他们都相信，日本人肯定知道他们的住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就起身去各处检查。哨兵是否能发现危险情况？万一有了情况，他们能否安全撤退？武器弹药是否准备好了？等等。
他们把各处检查之后，多少放心一些了。还是那个问题，他们下一步怎么办！
10－25
整整一天，萧安城除了去吃饭，一直站在窗前观察诊所的后院。
但后院里极少有人走动。即使偶尔有人走动，也看不出他们去干什么！更看不出什么意外情况来。
他心里很焦躁。他进了诊所已超过一天一夜！除了昨夜发现日本人抓了一些老百姓抽血、仓库里可能储存着大量药品之外，他没有发现更多情况！
仅仅这些情况是不够的！但这里就是一家诊所，他可能发现不了更多情况！
隐约的，他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悄悄离开窗口，在床边坐下来，用双手托着头，做出沉思和焦虑的样子。
他听见门开了，有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判断是这样。
他慢慢扭回头，看见高桥站在门口，正微笑看着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高桥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来。
萧安城仍然坐着不动，等待高桥先开口。
终于，高桥先开口了。他问：“萧先生，吃的住的，都还好吧？”
萧安城看他一眼，只是点点头。
高桥继续问：“你是在考虑什么问题吧？”
萧安城摇摇头，仍然不说话。他猜测高桥还会说什么。
“你考虑过，今后怎么办了吗？为你的将来考虑。”高桥盯着他问。
萧安城沉默着，没说话。
“你其实已经无处可去了！是不是？萧先生，他们不相信你！你要是回去，后果很难说，我这是为你考虑。我提个建议，和我们合作，如何？”
萧安城看他一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仍然沉默着。
“你还能怎么办呢？去哪里？回家？离开上海？恐怕都不行吧。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上午，杜月森和刘寅贵，还有骆江那几个人，已经商量好要在码头上给药品掉包了！这是你提供的情报！你想一想，他们还会放过你吗？”
萧安城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小漏洞，今天上午刚刚发生的事，可不是我提供的！
应该是骆江身边的某个人提供的！这个人就是内奸！他是谁！
他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用恼怒的目光瞪着高桥！
高桥很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还能去哪里！你在码头上扛大件都挣不出吃饭的钱！你怎么混下去！告诉你，或者和我们合作，或者，我们把你交给你的同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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