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的话,不无道理。
同样蒙毅内心深处的担忧,在场的群臣都清楚,极南地不同于凉州。
一旦镇守当地的地方官吏生出野心,在驰道尚未打通之前,轻而易举就可以阻断咸阳与极南地的联系。
而且在极南地之上,有一年两熟的稻谷,只要是有足够的人口,虽然进而图霸天下没有可能,但是称王一方轻而易举。
在蒙毅看来,嬴高心中有大志向,他更看重是中原大地之上的大秦,而不是极南地。
此时此刻,只有公子高坐镇极南地,才能让大秦的中枢放心。
“郎中令此言差矣,公子高已经坐镇凉州,若是继续镇压极南地,将会让公子高麾下的势力达到一致极致,甚至于能够与朝廷抗衡。”
王绾的语气慷慨激昂,他心里清楚,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必然会得罪嬴高,但是为了王氏,为了大秦,他必须要如此。
“本相虽然清楚公子高对于王上,对于大秦的忠诚,但是他麾下的将士如何想法,谁又能知道,而且公子高战功赫赫,已经被封武安君,若是”
王绾的话没有说完,在半中间戛然而止,但是在场的人,每一个都是人精儿,自然是清楚王绾已经说出的话中,以及尚未说出的话中的意思。
此时此刻,大秦公子高,已经出现了功高盖主的苗头。
武将们尚未察觉,那是嬴高的崛起,对于大秦武将以及大秦三军将士而言,是一种狂欢,是一种振奋。
但是,作为文吏之首,王绾等人都看的很清楚,伴随着嬴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崛起之势,让他们感觉到了胆战心惊。
打压他们做不到,但是压制嬴高已经迫在眉睫,他们不希望,下一任的秦王,也是一个强势霸道的主。
伴随着王绾此话一出,整个咸阳宫书房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他们都嗅出了味道,王绾此言,暗中在警示秦王政,关于公子高的威胁。
公子高对于王权的威胁。
这件事已经是涉及到了王权,这让在场的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自古以来,涉及王权,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戏码比比皆是。
虽然当今的秦王比较宽宏,但是那是不涉及王权的情况下,若是所涉及王权,秦王政的手段,远比任何的王都犀利。
比如嫪毐。
比如文信侯吕不韦。
还有长安君成嬌,巍巍大秦,眼前的王,早已经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了这座由鲜血与荣耀铸就的王座。
他只有这座天下。
这也是当今大秦臣子,纵然权势惊天,也不敢染指王权的根本,他们都清楚一旦踏足了秦王政心中最后的底线,必将会是凌厉一击。
此刻,王绾提及这个话题,群臣都沉默了,这一刻,他们连目光都收敛,生怕被嬴政看到。
王族之事,特别是牵扯到王权,他们不想参与,甚至于这一刻,他们都有些恨王绾,非要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个话题,让他们不得清净。
咸阳宫书房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嬴政放下手中的茶盅,不由得莞尔一笑,他对于嬴高的想法,以及群臣的担忧都了如指掌。
在这之前,他心中便已经有了决定,之所以召集李斯等人,只是想要看一看,这些年来,伴随着嬴高的成长,他对于朝堂的掌控力是否有所下降。
对于一个王而言,对于朝堂的掌控力下降,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何况,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的掌控欲更是远超常人,只不过,在嬴政看来,如此强大的掌控欲以及占有欲,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个大麻烦。
但是对于帝王而言,与掌控,这才是作为一个帝王最应该拥有的。
“诸位爱卿,极南地一事,朕决定设立夏州,建立治所,进行教化,此事以两位丞相为首,制定出一个方案,将南下的人选放在孤的案头。”
说到这里,嬴政目光幽深,从在场每一个臣子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王绾的身上“还有,孤告诉诸位一句话,嬴高不光是大秦公子,他更是大秦武安君。”
“他对于大秦的赤诚,孤能够感受到!”
“诸位爱卿都退下吧!”说完这句话,嬴政朝着王绾等人挥了挥手,道“孤有些乏了——!”
“诺。”
见到嬴政如此表态,群臣不得不点头答应一声,转身朝着咸阳宫书房离去。
这一次的朝会,也是彼此君臣的一次试探,嬴政试探出了他对于朝堂的掌控力依旧,也是试探出了群臣对于嬴高的忌惮。
同样的,群臣也试探出了嬴政对于嬴高的看重与信任。
这一场朝会之后的会晤,基本上算是各有所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刚刚开始,以后的会如何,还要看嬴高的态度。
魔盒被王绾打开,只怕是很难轻易关上,毕竟在大秦,王绾此举几乎等同于离间嬴政父子,若是在平常时期也就罢了。
但是在大秦,公子高已经成长起来,而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王族公子。
因为王绾的此话,对于嬴高的影响太大,一旦嬴政生疑,也许一切的心血都将白费,这让意味着王绾与嬴高,彻底的走向了对立。
王绾出手,毫不顾忌。
这一道消息传入嬴高的耳中,自然也不会对于王绾有任何的顾忌,这件事的影响风波有多大,完全取决于嬴高的反应。
但是,王翦与蒙毅对于嬴高很了解,而在场的群臣对于嬴高这些年的事迹也算是了如指掌,自然是清楚,大秦公子高虽然不止于睚眦必报,但是相差也不远。
这件事绝对不会轻易的被嬴高放下。
咸阳宫。
嬴政望着因为群臣的离去,变得有些空旷的书房,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们都不懂你,但是孤懂!”
这一刻,嬴政的眼中浮现一抹担忧,语气更显低沉“但是这个天下并不是孤一个人说了算,诸子百家,各大氏族的力量纵然是比不了大秦,却也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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